【若

作者: 两杆杀鹌鹑的大烟枪 | 来源:发表于2016-04-29 16:26 被阅读12次


                              【八月的南方很闷,太阳很烈 ,而我的心里却漫出一层雾气。

                                渐渐地嘴唇发白发紫,有那么一股凉意, 从骨子里缓缓的渗了出来。

                                这条路太长太黑,没有一丁点儿光亮,真的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我记得那天,永远记得。

    2015年8月26日你就这样撒手人寰,没有一点点预兆,没有留下一句话。

    2015年的七夕是8月20日,那一天是奶奶的生日,你很开心,纵然什么都不能吃,一小碗米饭加上一小撮青菜和肉末你也嚼得特别的香。后来你一开心,就吃了把手抓面,可是你的血糖那么高,每一天打胰岛素的时间准时得跟人民航空播报北京时间一样一样儿的,我说:“阿公,你的血糖那么高,不能多吃哩。”你乐呵呵的看着我,嘴角还挂着一条面,手轻轻的摆了摆,说“知道啦,就一小把,总是不能多吃,老饿啊。”说罢,你的嘴角一瘪,像一个吃了糖挨骂的小孩儿,晃晃脑袋,然后又自顾自的继续吃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如果我知道后来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说那句话,我一定让你多吃点儿,一定让你不留遗憾。

    如果,如果这个词多么的无力又可笑呢。

    后来我和弟弟陪着你和奶奶到房间里聊天,你问我,“最近在忙啥啊,都不过来看看我和你奶奶。”那嘴角撅着像极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自然的撒娇和埋怨。我抓了抓脑袋,轻轻地说:“我跟你说过嘛,我在准备考研呀,所以接下来不能天天来看你了。”你愣了好几秒,突然问我:“我听你姑姑说,你要去北京?你是要考清华啊还是考北大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北京?厦门不好吗?你以后一年只能回来两次了吗?......”

    我突然很难受,听了他这一长串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他们养了我十三年。我不是孙女儿,我是他们的宝贝小女儿。

    我说:“当然考清华啦,以后我带你去天安门,去长城,我们去吃北京烤鸭!”

    他无比落寞的跟我说:“既然决定了要考,就要认真准备。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不过我可能看不到了。”

    一语成谶,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眼皮自从进了ICU就再也没有睁开过,所有人都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直到最后一刻,你的手终于颓然的滑在床边再也没能动一下,我知道我失去了你,永远的。这条路太长太黑,没有一丁点儿光亮。真的,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曾经有一个朋友问我,你觉得所有的仪式有什么作用?他觉得仪式又累又没有意义,浪费钱浪费感情。现在我想跟他说,仪式是为了让我们铭记,越是仪式化,在未来的日子里回忆起来就越是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能在脑海中浮现。就在此刻,我的手在键盘上敲字,而我的脑中又过了一遍你的死亡和葬礼。你在十年前就为自己准备好的寿衣和遗照、我手里死死捏住的氧气袋儿、逐渐发白发冷的身体、穿得像唐三藏的和尚念念叨叨的斩断奶奶手里无力捏着的红线、一家老小披麻戴孝的跪在马路上磕头、火葬场里在烈烈大火中烧了好久好久逐渐消失的你、最后收殓时被敲碎骨头的你......每一个细节都像头发丝儿一样的细,在脑中不断的放映。但是却永远不会忘,永远都不会。

    如果说,人一辈子的眼泪只有那么多,那么我应该已经将未来二十年三十年的眼泪都预支了吧。

    我很疼,很无力,但是我只会哭。蒙着被子哭、躲在厕所哭、坐在走廊里哭、在自习室里捧着书哭,后来我练就了一项好本事,无论多哀恸,都可以不哭出声儿来。变着花样儿哭的日子从你走后一直持续到考研的前一天,我的心好像被切成丝儿,剁成了肉泥,最后被重塑成另一个模样,没有一丝缝隙,但是却也让我感受不到一点点别的起伏。就像一个塑胶玩具,没有生气。我在雨夜里不奔跑不躲避不回头直直的愣愣的往前走,雨滴顺着刘海和短短塌塌的睫毛划过脸庞。八月的南方很闷,太阳很烈。而我的心里却漫出一层雾气,渐渐地嘴唇发白发紫,有那么一股凉意,从骨子里缓缓的渗了出来。

    你生于1933年,你有很多故事。

    你的一生饱受苦难,心灵和肉体都是在不断的煎熬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你一直深深的爱着我的奶奶,胜过了自己的生命。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奶奶生病了,只是小感冒。那时的你纵然还是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但至少还没被截掉三根脚指头,那时的你还没天天打胰岛素,但身体还算是硬朗。你一整夜窝坐在沙发上,隔着蚊帐看着在床上熟睡的奶奶,一边打瞌睡一边坐到了天亮。一言不发,就是默默的守着,那时的我不懂,我以为你只是担心她,所以要一直坐着。

    现在的我回想起来,你无时无刻不在守着她。

    她是个大嗓门,牛脾气,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住,跟别人掐架时那气势就像个小霸王。而你也是,在外面一直都是绷着个脸,特别的凶,养着两只特别大的狼狗。我记得邻里邻外没有人敢忤逆你。

    可是每当奶奶对你大声吼时,你总是让着她,从不跟她起冲突,一句大声的话也舍不得对她说。她骂你,你就带着我去楼上种花;她恼你,你就带我去电视房里看梁山伯与祝英台;她在外面受委屈了,你二话不说就出去干架。

    后来,奶奶的身体大不如前,帕金森脑血栓还有点中风的倾向,连个碗都拿不住。有一次,你在帮她盛饭拌肉松,她非要自己来,拿着个碗手不停地抖,嘴巴歪歪的,口水顺着滴了下来。你突然发火,对着她吼了一句:“一直抖抖抖,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我诧异的看着你,你的眼睛红红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你从奶奶手里抢过来的碗里。

    你一直以为奶奶会比你先走,一直偷偷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在学校要时不时打电话回去关心一下奶奶,说她想我,还让我不要告诉她你给我打电话。

    你是那么的爱她,如此深沉。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上会出现什么,但你永远是我头顶的那一抹淡淡的光,微微弱弱的,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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