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与 牛
顾 冰
我己丑年出生,属牛,乳名牛牛。我很幸运,我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同龄,因而,我与牛有着特别的情感。
我长得并不牛高马大,但生就一副牛脾气,而且力大如牛。小时候放过水牛,徜徉在田野里,牛背学箫,牛角挂书,还在树上捉到过昆虫天牛,何等快哉!
那时,农忙,水牛耕地,车水,农闲,推磨,拉车,可谓劳苦功高,可也有人嫌它呆笨迟钝,说它牛牵马绑,懒牛上磨尿屎多。
奶奶第一次给我讲的故事,是阎王殿上的牛头马面,仗势欺人,让我知道了,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挡。
那时,天花肆虐,我的二条胳膊上种过八道牛痘,同学戏谑我为少先队大大队长。小学课本是牛皮纸包的,最爱玩的是跳牛皮筋,有人笑话我那是女孩玩的,然而我比女孩跳得还好。
幼年天真幼稚,曾不解,一只小小的田鸡,何以敢称牛蛙,与牛相提并论,长大了,确曾见识过厚颜腹空,自鸣不凡的人。
学生时代最崇拜牛顿,向往牛津大学,可叹读完初中,就不得不离开了学校。
听的最入迷动情的故事,是《牛郎织女》,我曾不止一次为它落泪。看的第一本小说是《牛虻》。不喜欢牛魔王,因为他的本事,没有他老婆铁扇公主大,我认为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最引起我兴趣的,是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还有齐国田单的火牛阵。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沈少英,最会讲故事,总也讲不完,简直可用多如牛毛加以形容,我问他肚子里哪来那么多故事,他说是从书中看来的,因而,我爱上了书。上学时,我读过《疱丁解牛》,演过《小放牛》,还怀揣过不为人知的小小的明星梦。
年轻时,初生牛犊不畏虎,初一,初试牛刀,我的豆腐干文章上了报。失学后,幻想当锡剧演员,给县剧团写了封自荐信,但泥牛入海,很多年后,遇见吴雅童(常州锡剧团长),他说,一封未寄达的信,错失了一个好锡剧演员。
青春年少,我也壮怀激烈,气吞斗牛,可遇事爱钻牛角尖,信奉宁为鸡头,不为牛后。
在乡下,我种过牛蒡,尤爱牵牛花,还做过兽医,阉过牛,那可是农民眼中天使般的行当。
我做事性急,最恨像蜗牛爬行,牵牛下井,慢条斯理。不爱吃牛皮糖,不习惯喝牛奶,也从不饮牛栏山酒。吃螃蟹没耐心,不愿细模细相地品,娘说我是牛吃蟹,那是说我不谙世事,没有城府,莽跌莽撞,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住,这是我仕途上最大的先天不足。
喜爱的明星,是专演小人物专业户的牛犇,和那个演七品芝麻官的牛得草,我觉得他们与我贴得近。因敬崇俞伯牙钟子期的纯真友情,而喜欢他们结为金兰之地的常州奔牛,我多次去那儿寻访,酒肉朋友好找,高山流水难觅。我到过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大草原,也抚摸过山西浦津渡口的黄河大铁牛,不爱看西班牙惊险刺激的斗牛,更咀咒过历史上东周五牛分尸的酷刑。
我最厌恶大言不惭,牛皮哄哄,此类人,说说大量气,放放大麦屁,而且,吹牛总是和撒谎连在一起,列宁曾说过,吹牛撒谎是道义的灭亡,所以,切勿与之接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流行穿牛仔裤,我就是看不惯,感觉它与中华民族的服饰传统格格不入,有碍观瞻。我军在五十年代实行军衔制时,佩戴过一种船形帽,俗称牛屄帽,看着别扭,听着也不舒服。
认为对牛弹琴没什么不好,杀鸡也要用牛刀,风马牛也相及。解决矛盾善于抓住牛鼻子,什么问题总能迎刃而解,这都是我从《矛盾论》中受的益。炒股二十多年,牛短熊长,没遇上几回牛市,却买过四川长虹、贵州茅台等几只牛股。
及老,没得过牛皮癣,一次牙龈肿痛,因服牛黄解毒丸而愈,不得不喟叹中药之神奇。
我平生喜欢读书,藏书,不可言汗牛充栋,但也爱书如痴,即使有一餐早点的钱,也要用于买书,我的家当,是孔夫子搬家一一尽是书。
工作上,是大家首肯的老黄牛,名副其实的俯首甘为孺子牛,家庭中,也是老牛舐犊,甘愿当牛作马,如牛负重不言苦累。
我有一个至友,浑名叫牛板筋,多年未联系了,但真正的朋友,即使天各一方,也会时时牵记在心,友情牢不可破,那牵和牢字,不都有牛吗?
今又牛年,虽祈求牛气冲天,但已是老牛拉破车, 牛尾巴过河啦。此刻,我想起了宋代李纲的诗《病牛》:
耕犁千亩实千箱,
力尽筋疲谁复伤?
但得众生皆得饱,
不辞羸病卧残阳。
读来不免落寞伤感,不过,我却十分知足,因为,父辈出生入死追求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如今,我早已吃上了土豆烧牛肉。
穷其大半辈子,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是有命的,是你的,你不用费吹灰之力,不是你的,你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徒劳,所以,我宁静,快乐。
牛,是个好词,牛年,是个好年,最后,我要祝我们的祖国,牛!祝你祝我祝他,牛,牛,牛!你看,九九加一九,耕牛满地走,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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