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新来了个女孩子,父亲送过来的时候特别嘱咐要跟一个男生保持距离,说两人是小学同学,怕早恋影响孩子。两个孩子都是我带过的,男孩聪明机灵,女孩踏实秀敏,都是好孩子。通过观察,感觉两个人相互之间应该是彼此有好感,但也仅限于此。两个人都是懂事的孩子,不会做出什么让父母担心的事情。倒是一起上课的孩子们会有意无意地说点风言风语,这些风言风语我甚是讨厌,所以一旦听到必严厉训斥。并非我古板老旧,而是我深知这“流言”的伤害。
我出生在中部地区的一个小乡村,15岁之前到过最远的地方是距离30公里的县城,可以想想一下环境的闭塞。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班里转来一个城里的孩子,因为父母离婚不得不跟随父亲从城市回到那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村子。他讲话很我们不一样,穿的衣服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他还有好多书。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整个乡里都只有一家存书不到300本的小书店。对于刚刚通过读连环画完成启蒙的我来说,他全身上下和他带来的书一样对我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在他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漫画书,看到了杂志。所以,我会主动的去找他说话,帮助他完成作业,陪他值日,只为了在打扫完卫生之后能和他一起读那些从未见过的书。我始终记得那时候放学了,其他孩子都急匆匆地奔出教室,只有我们两个会不紧不慢地拿出作业,一起在学校完成作业,之后一起共享阅读的乐趣。
那个时候已经开始通过一些港台电视剧懂得了一些情啊爱啊之类的。我晓得,我是有点喜欢那个小男生的。这也是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早熟的原因,11岁就很清楚地知道喜欢小男生了。因为有了这个小心思,便再也不想和那些同龄的女孩子玩一些小团伙的游戏。觉得与其跟她们一起做那些无聊的游戏,不如和他一起读书来的有意思。之后我们一起到乡里读初中,没有分到一个班,他二班,我四班。刚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大家都要适应新环境,再加上不在同一个班级,便无法像小学的时候一样天天一起放学了。不过我还是有机会就会去他们班找他,或问事情,或借东西之类的。
流言是从初一下学期开始的。不知道最早是谁传出来的,刚开始不过是一些“谁喜欢谁”之类的话。我觉得这些谣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我就是喜欢他,所以并不觉得那些话会怎样影响我。只是,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开始回避我了,不再跟我讲话。别说一起放学了,就是在路上远远看到我都要躲在一旁,生怕我会主动走过去跟他讲话。那个时候的我一面觉得他胆小,另一面也觉得他寄人篱下可怜的很。那段时间他被他父亲寄养在叔叔家里,吃喝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自是比不上我对流言的无惧。至此,我也只是觉得再不能做朋友了,可惜的很。
就在我为这段友谊感到惋惜的时候,大量的流言开始在校园里传播,什么“不要脸”,“亲嘴”,“睡觉”之类的话都开始出来了。更有甚者,在我们上学路过的房子上,校园的墙上,村子里的砖垛上都出现了文字版的,主角无一例外是我的名字。本来在校园里小透明般存在的我一下子成了风云人物,甚至还有其他年纪的学生在课间的时候跑到我们班里,只为一睹“女主角”的风采。班里的同学跟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他们说你跟那个谁怎么怎么样,是真的吗”,诸如此类的。课间、放学,凡是我走过的地方,总会遇到那么几个人,躲在一旁,边对我指指点点,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原本生性活泼开朗的我变得安静了,课间不再轻易离开教室,放学也不会马上就回家,而是在教室里待到大部分人都走了才回家。以前上学放学都是跟小姐妹们一起走,流言出来之后,那些跟我走的近的人也多少受到了波及。为了不拖累她们,我便开始一个人上学放学。从初一下学期到初二下学期,差不多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被这不堪的流言所包围,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现在回想那段时光,有几分不堪回首的感觉。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段经历,在后来读到阮玲玉“人言可畏”的时候,真真的是感同身受。那段时光,因为身边没有朋友,断了一切游戏的机会,反而能静下心来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了。课间,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我只能拿出课本,看书、做题;放学,大家都着急回家看电视的时候,我选择留在教室把作业写完,写完之后再看会书,等到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才会离开教室。有段时间学校晚自习变成自愿参加的,很多同学安排了好些活动,而我因为没有地方可去,只能选择在学校自习,作业写完了就一遍遍看课本,几乎能把英语和语文课本全都给背下来。我之所以这么努力学习,不是因为什么伟大的理想,而是因为我除了学习,无事可做。
这样过了半年,随着流言逐渐淡去,学习成绩反倒是越来越好了,从刚开始的班级30多名一点点地挤到了前几名,更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几乎包揽了各科的第一名。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拿回家的奖状快贴满了家里的一面墙了。后来,因为学习成绩好,受到了老师们的偏爱,那些流言对我再造不成什么伤害,便逐渐地消失了。再后来,学校扩大规模,兼并了几所初中,增加了很多新同学,我也逐渐地交了新朋友,开朗活泼的性子便又回来了。
初三的时候,有以前的老同学告诉我流言是某某最早传出来的,在她们看来我应该去找那个人算账。我什么也没做,算旧帐这种事情我不擅长,也不想做。只是因了那些流言的缘故,我和那个男生再讲话已经是高三的时候了。我记得,我们再次站在一起说话聊天的时候,他对我讲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有五年零七个月没有说话了。是啊,那些没有意义的言语让我们两个好朋友那么久都不敢跟彼此说话,真是可恨的紧。
流言可以杀死阮玲玉,但是杀不死我,反而让我变得更好。只是可惜了那段原本应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少年时光。再后来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离开了家乡,那个男生也读了大学,之后参军,在我所在的城市服兵役。我们见面,一起聊过去的时光,现在依然是好朋友。至于那些传播流言的人,早已经不晓得在哪里做什么了。
我真心的希望我的每一个学生都能远离那些没有意义的流言蜚语,如果实在是避无可避,那便当做是一种磨练吧,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磨练,勇敢面对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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