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十年,最熟悉的两个物件是店门框上那块跟我同岁的牌匾和店门口整日支着的一口硕大的黑锅,锅中盛满黝黑的鹅卵石,用来制作我们当地有名的面食——石子饼。
我从小就梦想成为向父亲一样的手艺人,把家里的产业做大。
父亲整日围着案板和锅台转,从和面到烙饼,事必躬亲,每一步都亲自把关,严格控制石子饼的质量。
“耿记石子饼”,到我父亲,已经传承了三代,店铺位于南坡镇政府对面,处于南坡镇绝对的中心。虽然镇中心延伸出的主路上有不少其他家做石子饼的店铺,但都不及耿记的名气响亮。毕竟三代传承,做石子饼的手艺早已琢磨的炉火纯青。
山西盛产面食,各种面食种类让人眼花缭乱。石子饼是一众面食中颇具特色的代表。顾名思义就是用石子来烙熟面饼。面粉中加入水和香料反复揉搓后加入发酵粉,静置发酵。大火烧热整锅的石子,将表面一层石子铲出,将擀好的面饼表面刷油放到石子上,将表层的石子铺上,直至完全盖住,控制火候,五六分钟即可出锅,烙熟的面饼,表面焦黄酥脆,点缀着金黄的芝麻和若隐若现的香料,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掰开之后,咸口的香气浓郁,油香满溢;甜口的红糖流浆,甜香四溢。
石子饼制作看起来简单,其实每步都暗藏玄机。父亲制作石子饼用的都是当季的新麦,新麦较旧麦有股特殊的甜香味。和面中加入鸡蛋,和新榨的葵花籽油。甜口的饼和面中还会加入少量的槐花蜜。揉面必须15分钟左右,面发好然后再揉搓15分钟,方能擀成饼状。香料是各家从不外示的秘方,咸口的香料,在一般放焙干的花椒叶、孜然粒的基础上,父亲会依比例加入花椒、肉蔻、香叶,肉桂等十几种不同香料。用油炒香后磨粉,再用同样比例的葵花油和猪油搅拌均匀,制作面饼时,用一块小面团满沾香料,包裹在饼内。甜口的除了上好的红糖,还会混着固定比例的槐花蜜。上锅之前饼的外边还要再刷一层薄薄的油脂和炒熟的芝麻碎。烙饼用的石子据说是从祖爷爷那代就传下来的,石子各个大小均匀,黝黑的外表泛着淡淡的油光。听母亲说,油脂已经完全浸入了石子内部,烙饼甚至不用在面饼表层刷油都可完成,这样积淀多年的石子,烙出的饼有股特有的醇香味道。耿记的石子饼从外层酥脆的芝麻香气接着咬到面饼表层的蛋香酥脆,直至里层略微的筋道和馥郁的香气。丰富的层次成为南坡镇毋庸置疑的招牌。
父亲对于传统的严守让耿记成为远近闻名的招牌。每天购买的人络绎不绝。
父亲不善言辞,与客人打交道的事自然落到母亲头上。整日都是板着一张脸的父亲不苟言笑,客人时常打趣父亲自打生下来就黑着一张脸。
我从记事起,父亲就是一副严厉的形象。我的意见和决定,他都是不容置疑的否定。然后命令我按照他的决定来。家里的事我更是没有任何发言权,每次一多嘴,就被父亲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给顶了回去。
父亲在烙饼的时候从不让我靠近后厨。慢慢长大,父亲防范的更加紧,几乎不让我来店铺帮忙。我一直对此困惑不已。我明明是他亲生的儿子为何像外人一样的防范我。每当我询问他原因,他总是停下手中的活,斜眼瞪我一下,命令我回家温习功课。
但是这样严防总不能面面俱到的,每逢父亲外出送货或者采购,我总从家中溜到店里帮忙,打下手帮忙的同时,偷学母亲制作石子饼的步骤。相较于父亲的古板,母亲显得极为纵容我。只要我喜欢的她从不阻挠。功课也从不逼我,说我只要开心就好。
父亲对我颇为严厉,从小便严格规范我生活上的所有习惯,比如餐桌上不准讲话,从不给我夹菜也不允许母亲这样。大大小小的规矩必须遵守,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父亲对于我的功课也特别上心。凡是跟我学习相关的支出,父亲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从不在这方面定规矩限制我。听母亲说,我自小学起,父亲便将原本一天的营业时间改到下午3点准时收摊。为了专心接送我放学以及监督功课。我一出校门就看见路对面的父亲斜靠在旧式的二八自行车上,他不吸烟不喝酒,无聊便盯着一处地方发呆。直到我大声喊他,他才回过神来,叫我别动,推着自行车过来载我回家。
回到家,父亲准时泡好一壶酽茶,坐在院里梧桐树下的摇椅上。监督坐在一旁的我写作业。
只要成绩有退步他就会大发雷霆,认为我心思不在,不够用功。继而看管的更加严苛。原本晚上半小时的娱乐时间也会被没收。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不大识字。高中辍学回家,被爷爷安排接手自家店面。父亲自我小时候起就爱听我在院里背诵唐诗和文言文。和着我抑扬顿挫的音色,父亲悠悠的晃着他的摇椅。颇为惬意。
听奶奶讲,父亲儿时成绩很好,自小梦想能做一个作家或诗人。就读高一那年,爷爷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的店铺无人看管。二人因为上学还是继承家业大吵一架,父亲夺门而出,一连几天没有回家。爷爷自作主张去学校给父亲办理了退学,逼迫他回家接手家中生意。父亲自此不苟言笑,对于爷爷之后的任何决定都不做争辩,但也不同爷爷作过多交流,直到我十岁时,爷爷去世。
我的功课并没有遗传父亲的天赋,即使用功,成绩也只是平平。上课时我总是出神臆想日后能接手家中店铺的情景。做的最多的算术题,是计算石子饼咸口香料该如何配比。
又是一日周末,高二即将结束的我,完成功课无处可去。正好父亲出门给一个客人送货。我照例偷偷溜进店里,给母亲帮衬着打下手。
正好咸口的香料用完了,母亲正要炒料,被我叫住,我自告奋勇要帮母亲炒料。母亲笑道,我怎么会知道香料配比和炒制顺序。而且父亲从不让我插手任何店内的杂事。回来看见肯定大发雷霆。我安慰母亲说,炒料配比和顺序我早已烂熟于心。我可以少炒一点,你看是否过关,况且整个过程过10多分钟,父亲肯定不会发现。母亲实在拗不过我,便同意了。
我开始配料,半斤的香料中,一两的花椒叶,五钱的花椒粉,一两的孜然,8钱的肉蔻·········听我把整个香料的配比流利准确地说出来,母亲惊讶不已,不停的问我怎么会如此熟悉配方的内容。我正得意,故意不回答她。转身将香料加进锅中炒制。随着不断翻炒,香气渐渐溢出。我正得意,突然一个黑影罩上来,一扭头就看见送货提前回来的父亲一脸怒气的站在旁边。我吓得手中动作一滞,僵在了半空。父亲大手一挥,从我手中抢过来锅,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吼一声,逆子,不好好学习,做这个干嘛?
我被父亲的这个举动吓懵了,旋即回过神来,反呛他,做这个有什么不好?你忘了爷爷当初怎么教育你的?!!,父亲被我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大骂一声让我滚。
我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跑出去。母亲怕我出事追着出来,晚上在房间帮我涂消肿止痛的药,一边安慰我不要记恨父亲,父亲只是不想让我重蹈他的覆辙。也是希望我能安心学业,好好做学问,不要在从事这么辛苦的工作。
我不以为然,我自小便希望能够继承这个店面,把家里的手艺好好传承下去,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终日操劳,但是始终能有自己的坚持,况且做饼比起做学问,有意思的多。
自打这件事后,原本话少的我跟父亲俩人,更不互相交流。父亲甚至平日都不多直视我,但是依旧每天准时在校门口接我。
临到高考,家里店铺的经营遇到了难处。之前临街与我家竞争的和记和刘记石子饼铺,纷纷购买了电动和面机以及从外地购买了新奇的成品的香料混合配方。效率以及质量迅速提升。这两家分别扩大了店面,将之前只售卖的单一营业模式增加了一种可以帮客人自带材料进行加工的模式。还聘请了几个年轻姑娘,站在前台销售。还买了一架大的喇叭终日放着流行音乐,吸引顾客。
这样的方法果然奏效,刚营业一周,我们家店铺门口基本就没几个客人了,加上对方是整天营业,销量确实不错。第二周母亲说备料已经缩减到先前的一半不到,就这样,每天下午3点收摊,店里还是会剩不少没卖出去的饼。父母正在店里统计还有多少饼没卖出去的时候,店面的房东,插着腰,站在了烙饼的锅前扯着嗓子喊。
老耿啊,今天怎么还剩了这么多饼没卖出去呀?
父亲没抬头,母亲接话说,可不是,房东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房东看父亲没抬头,斜眼一瞅切了一声,转头跟母亲说,阿,是这样呀,上周刘记老板问我了,说他们最近效益不错,想把这个门面也租下来·····话没说完,父亲阴着脸抬起头问,我们不是签合同租五年么。去年才刚签的合同。
哎呀呀,是,我们是签了合同,是这样,刘记说可以照合同赔偿你们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父亲刚要说话,被母亲一把拉住,哎呀,房东您看,我这租您房子都租了十几年了,多少有点感情不是,您看这事,您受累帮我们张罗张罗下。
这我可真帮不了你们,刘记给的钱可是你们房租的三倍,你们考虑下吧,我也不是绝情的人,实在不行,我把店面让出一半给你们,价格不变,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们考虑下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抽烟,不会抽烟的父亲,坐在摇椅旁的台阶边,一边被烟气呛得的不停咳嗽,一边不停大口的吸着烟。一夜未眠。
第二天,父亲罕见的叫我去房间,说要跟我和母亲商量个事。我刚坐稳,便听见父亲传来阵阵咳嗽,父亲眼里布满血丝,略显疲惫的看着我和母亲,说,我昨天想了一晚。关于昨天房东说的那个事,我想了想,决定让出一半的店面给刘记,我们这边继续租下去。
为什么?!!我一听边拍桌子站起来,我们家开店这么久也有些存款,为什么不能高价把整个店面租下去?让一半店面给对方,接下来怎么经营?
咳咳,父亲剧烈的咳了两声,这不用你管,好好上你的学。存款是为了给你以后去大城市买房子的,店面小也能活下去,正好我能和你妈多休息休息。
母亲也觉得不可理解,老耿,店面确实不能这么让一半出去,以后可怎么干啊?
对啊,我随身附和了一声,父亲听了用力的拍了下桌子,都别说了,我决定了,就是通知你们一下。
那你决定了说什么找我们商量?我立即怼了回去,走个这没用的程序显得你民主是么?
小林!别这么跟你爸说话!母亲劝到。
我怎么跟他说话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他说了算?他有问过我们么?对了,你是早就想摆脱我们家这个店吧,恨不得他早点关门是吧。
小兔崽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把店卖了也跟你一点关系没有!好好的上你的学,老子的家业又不需要你来继承!说完,父亲颤抖着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有本事你现在砸了它!一了百了!反正你对这个店没一点责任!我也不甘示弱,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吼道。
父亲随手拿过桌上的花瓶,就势就要砸过来,来啊,你砸啊,砸不死你都不姓耿!
耿彦林,你给我闭嘴,母亲喝道,你有没有点规矩了。
规矩?哼,我冷笑道,这样的爹,做什么全是为了他自己,要规矩有什么用?!
叭!父亲把花瓶甩了过来,正好砸在我膝盖上,登时便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母亲赶紧过来,一边咬着牙说活该,一遍赶紧拿纸帮我止血,我一把甩开她,狠狠的瞪了父亲一眼,一瘸一拐的砸门而出。
我一直在朋友家住了一周时间,期间母亲每天带医生来我朋友家给我换药,从没说过父亲的近况。
终于高中结束,上了大学,我故意报了一所南方的大学,就为了离父亲越远越好。报考专业时我拒绝跟父亲沟通专业内容,执意报考了网络营销这个专业。因为我想之后能学到更前沿运营自家店铺的途径。送我去上学,父亲赌气没去,母亲自己送我,特意还陪我多呆了一天。
我赌气整个大学时期都不怎么跟他通电话,跟父亲对话都是跟母亲视频时,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两句话。
毕业之后我拒绝考研而是直接在当地城市找了一份工作,就做网络营销。为的就是能积累网络营销经验,能够回家给店面带来不同的经营模式。因为父亲从小教育我做事要恪守规矩。所以工作时我格外注意流程和细节。正好赶上一个大的推广项目,领导推荐我来跟进。整体项目进行的非常顺利。我进公司没几个月就得到晋升,获得了更好的机会。
我坐在井格般的办公室内。但心中依旧是怀念店中那一块斑驳的牌匾和整日冒着热气的大锅。思索怎么能将网络营销更好的运用于自家店面中的方案。临近春节回家,突然收到父母打来的一笔钱,母亲说是让我看看周边的房子,能尽快能在大城市安置下来。我在家思忖了良久,感觉相关的经验已经累计的差不多。决定辞掉工作,回家发展。
高铁到站,父亲来接我,刚下车,就看见出站口,他穿着一袭绿色军大衣,瘦了一圈,之前一直感觉父亲高大的模样,缩水了不少,左臂搭了一件挺厚的黑袍子,看见我,他眼里突然放了光一样,想抬起手臂挥手叫我,可是手伸到一半,觉得不自然,就这么突兀的停在胸前,没了下文。
他本想喊我,鼓起劲张开嘴也没喊出来,冷飕飕的空气,灌了他一嘴,泄了气还是没把嘴合上。我跑了两步过去,站在他面前,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左手臂的袍子递给我,示意我穿上。
一路上照例无言,我好几次看到他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不善言辞,跟我在一起话更少。我主动告诉他,我把工作辞了,房子也没买,准备回家发展。
他听到这个消息猛踩了一脚刹车,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我不待他回话一字一顿的说,爸,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帮我做决定。这次,我想自己做决定。我一脸坚定的看着他,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他的表情顿了顿,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睛透出股疲惫的神色。母亲后来说,父亲当时似乎看到了当年跟爷爷争辩的自己,他原本也是这样坚定的神色,但是没撑多久,就被爷爷的眼神吓了回去。
我跟父亲对视了足足一分钟。我以为他要张口训我。他的嘴唇颤抖着着,说,好,这么多年了,我拗不过你,我同意。
一路上瞬间气氛缓和了很多,父亲的眉眼舒展开,似是长舒了一口气。有点不自然的说,嗯,那个,我们店现在还不错,你回来也挺好,阿,对了,你知道么,刘记关门了······。
刘记关门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了。跟母亲通电话的时候,母亲说,父亲那晚特别担心我膝盖的情况,带着镇上的医生去我同学家,赌气让母亲带医生进去,然后一个人在同学家门口等消息。赌气不回家之后,父亲经常失眠,睡不着觉,担心我的情况。
父亲后来将我们的营业时间又改为了一整天,他还是古板的不同意帮人制作这个经营方式,但是晚上吃完饭就在家研究如何在石子饼内添加不同的馅料,一直到深夜。他实验各种材料,不断调整材料配比。终于家里的石子饼在一个月之后,开创了豆沙,枣泥,莲蓉各种馅料。由于他严控品质,新产品推出很受欢迎,生意逐渐好了起来。而且缩小了店面,还额外的节省了成本。刘记跟和记在外购买的香料包,味道过于单一,电动和面机做成的饼没有嚼劲,工业化的经营让他们风光了很短时间,便相继倒闭了。
送我上学那个时间父亲正在家研究馅料,加上由于经营困难,怕关了店对招牌有影响,所以他揽下了店里所有的活。执意让母亲在校多陪我两天,怕我不适应南方的生活········
母亲说父亲从没想过要放弃我们家的招牌。他只是不希望我跟他一样操劳一辈子。我走之后他夜夜自责,跟母亲说之前对儿子过于苛刻。他不应该像爷爷那样,强行要求儿子按照他的规划生活。
当晚母亲没做饭,父亲带我去夜市吃饭,他说他晚上吃过了不饿,给我点了一碗面,和一把羊肉串,父亲眼睛布满血丝,略带疲惫但却很开心的看着我,我突然发现他的头发泛起了很多灰白的颜色,鬓角的皱纹也密了起来。他的身形已经不再高大,消瘦了一些,原本挺直的背也因为操劳店中的事,变得佝偻。
爸,这些年你辛苦了,我吃面头也没抬小声说了句。
父亲愣了愣,旋即眼圈泛起雾气,一时间经语无伦次,阿,这没啥,总不能让咱家这块招牌真的砸了。说完他似是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我,眉眼舒展开,冲我笑了笑。
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父亲笑。他常年绷着一张脸,让人都忘了他笑起来什么样。他嘴角扬起,脸颊的肌肉微微抖动。认真的看着我,又说了一句,爸支持你!好好干吧。
他跟我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轻声细语,让我竟有种他有点怕我的感觉。他随手拿起一根肉串,左手拿起一张纸巾,帮我把肉串另一头的灰轻轻地擦拭去,然后转手拿起筷子把肉剔到我的碗里。
我让他也吃两串,他说他不饿,手里不停的帮我一根一根的擦拭肉串铁钎上面的灰尘,然后把肉给我。
父亲从不在餐桌夹菜给我,动作稍带生涩,但是一脸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动作,生怕动作过大,影响到我。
我看着他的动作,瞬间眼泪就来了。
家里已经把完整的店面也租回来了。新开的产品让店门前又恢复了之前络绎不绝的状态。我在炒料,有邻里碰见夸赞,父亲露出难得的笑容说,这小子还行。父亲又将营业时间改到下午3点,说是好久没同我一起钓鱼了
我把之前父母准备给我买房的首付买下了这个店面。将店门上的招牌拆下来,重新刷了遍漆。我大学学的专业正好是网络推广,于是我琢磨开了网店。还希望做大后,能再开几家分店。
父亲对于店铺现在的变化颇为满意,网络推广让很多外地人慕名而来,每天如雪片般的快递订单也让营业额翻了几番。
这些事我都交给妻子去做。我还是喜欢跟当年父亲一样,一步一步认真的制作面饼。一心钻研怎么能把这个手艺做的更好,传承的更久。所有工艺都保持纯手工的制作方法。是父亲一早立下的规矩,现也成为耿记最为可贵的招牌。
真正接手店面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日复一日窝在店中做饼确实是一件极为劳累和枯燥的差事。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更轻松的讨一份生活。但我也希望父亲明白,对于这份工作,我是真的喜欢。
父亲赋闲在家,整天逗着小孙女玩,闲来没事也会来店里指导。晚上我跟父亲在后院研究新的馅料。正举着风车在院里奔跑的小女儿被吸引过来。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馅料看。父亲把她抱起来。一脸和蔼的问她,囡囡喜欢那个,爷爷帮你拿。尝了一口馅料的女儿在父亲怀里嚷嚷着还要。父亲一脸宠溺,好,好,囡囡要啥都可以。小女儿尝了还不罢休,要下手跟我们一起做馅料。我喝住她,让她自己去玩,不要耽误大人忙。父亲埋怨我不要说他,转身抱着孙女去洗手。
昏黄的灯光下,一老一少,大手抓小手地和着馅料,小女儿玩的正起劲,满院都是咯咯的笑声。
这个馅料做出来肯定好吃,因为它多了一种叫亲情的味道。
2019.8.30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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