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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一夜。

漫长一夜。

作者: 大仙常自在 | 来源:发表于2018-07-10 10:36 被阅读176次

    三年前我上高三,那时候因为成绩差就报了舞蹈班,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专心准备艺考。

    大概是十月份左右,一个周五的晚上我们舞蹈房的几个男生一起在喝酒吃烤肉,那天气氛很热烈,大家喝的都醉醺醺的。结束后木木就提议大家一起去网吧撸个通宵。

    在去网吧的路上我就隐隐的心底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可能得出事。但当时大家吵吵闹闹的心情都很舒畅,而且在舞蹈房练了一周累成狗,好不容易这么多人可以一起去放松,我就没说什么,也就去了。

    到了网吧,我买了盒红南京,这是我直到戒烟之前最喜欢抽的牌子。又买了瓶雪碧,我们七个人就找座然后开黑一起打lol。 

    当时我和木木,张哥,阿坤四个人坐一排,杆儿,建国,盖子,他们三个坐对面。

    戴上耳机,摊在沙发里,抽着烟,喝着雪碧,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整个人在云彩里飘着似的。我们开了黑,进了游戏。一玩起来就来了精神。

    当时在我们那小地方的网吧就是这样,满屋子都是烟味,三教九流的纹着纹身的混混,认识几个社会人的学校里的痞子,都聚集在这里一边打着游戏一边不停的强行与游戏里的对手的女性亲属发生关系。

    我们那天都喝的不分东西南北,再一玩游戏,所以在网吧里叫的最凶,一口一个草泥马干你娘的。

    慢慢的其他的人的叫骂声就小了,因为我们有七个人,而且一看又都在酒劲上。

    俗话说:山外青山楼外青楼,能人背后有能人neng(四声)。

    当时我们那么拽,就被别人看不顺眼盯上了。

    其实这种心理,在小地方网吧玩过的人都能理解。

    去网吧本就是图开开心心玩个游戏,但总有很多的纹着龙盘着虎光膀子的几个人在那吵吵嚷嚷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你要是在网吧里遇到这些人心里肯定不舒坦,甚至还会有点大气不敢出的感觉,生怕你发出点什么声音被这些人注意到,一个看你不顺眼再捶你一顿。

    我们那时虽然装逼,但毕竟装的再屌,也怕菜刀。而且一看我们几个就像是学生。处于雄性之间的本能,那些真正牛逼的人肯定被我们这一群小屁孩憋得心里窝着火。

    大概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吧,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张哥是坐在我们四个人的最外面,他的旁边有个人就忍不住了对着张哥的桌子一拍:“草泥马你们逼歪个鸡巴?有病是吧?”

    那人一说这话我们就都听到了,我把耳机一摘就站了起来。

    张哥比我们大一岁,在学校里也有点小名声,家里有些钱,也认识几个混混。他一看对方虽然很硬,知道我们这边有七个人还敢叫板,但那人看起来也是个学生。这要是我们学校的混混,这事说两句就过去了。但那人我们都没见过,所以要么是我们学校混的不怎么样的,要么就是外校的。

    要是混的不怎么样的那很简单,捶他一顿他就改了。要是外校的更不用怕,打完他他要是敢找事,这就相当于挑衅我们学校所有混混的尊严,最后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所以当时张哥慢条斯理站了起来,说:“呦,怎么滴,你还想切磋切磋?”

    那人冷笑了一声。我到现在还记得,那表情是真真切切的冷笑啊,面对着七个人,他还能面不改色,没有丝毫害怕。当时我就觉得招惹这个人可能得吃亏。

    那人搓了搓鼻子:“你他妈别在这给我拽,你打听打听我……”

    “我打听你妈逼!!!!!!”张哥拉开椅子一脚就把那人踹倒在地上,我们几个一看张哥动手了也不好不跟上,就算对方还有别的帮手在也能震一震。

    那人被踹倒以后很迅速的爬了起来,抓过椅子就往张哥身上砸。

    幸好张哥躲得快,但一扭身还是被蹭到了腰部,后来才知道这一下就搁着上衣把那块皮给蹭破了,流了不少的血。盖子和木木他俩最野,冲过去劈头盖脸的把那人推到墙角就踹。我们几个也跟上去,七个人把那人堵在墙角踢得嚎的像杀猪一样。

    其他人都愣了仰着脖子在一旁看,网吧老板很生气,从收银台旁边抽出根棍子指着我们大吼:“草泥马都给我住手!要打给我出去打!”

    我们又继续踹了那人半分钟,直到老板真急了我们才急忙停手。

    我们敢打小混混但网吧老板我们是绝对惹不起,在我们这地儿,黑道没几个人你根本开不起网吧。

    那人在墙角喘着粗气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 我可以明显的看到他浑身都在打哆嗦。

    我知道那不是吓的。

    因为我也在打哆嗦,浑身上下。我想当时要是有一面镜子我肯定可以看到我那张脸是没有一丁点血色的。

    当人处在危险的境地或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胁的都会不由自主的紧张。我现在想想以前打了那么多次架,没有一次是不紧张的打哆嗦的。

    打哆嗦不是怕,而是一种生物的本能,你感到全身的肌肉,全身的血液都在横冲直撞,不规则的凝聚又散开。

    那人指着张哥,眼里那种恨意锋利的像一把刀子:“恁骂了隔壁的,今天我要是不neng死你我他妈不姓赵!”

    说完这句,他一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网吧。

    我们望着他脏兮兮的头发和衣服都笑了。

    男人在打仗胜利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膨胀感,仿佛把整个世界都握在了手里,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没有自己干不了的人。

    当时我们就是这种感觉,看周围的人对我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优越感,仿佛高高在上的领主,在炫耀自己统治别人的权力。

    然后我们为了装逼。对,我很确定就是为了装逼,故作潇洒的把椅子什么的收起来,然后又坐下继续点开游戏,大声笑骂着一些脏话。

    张哥把背靠在椅子上,很随意的对网吧老板说:“老板,不好意思啊弄坏了你家的东西,你看看多少钱,我赔。”眉毛一扬,那活脱脱像是个强奸了良家妇女的纨绔少爷在问对方开多少价能把这事私了。

    老板当时望着我们的表情很复杂,又像是嘲讽又像是冷笑:“你、赔?”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拿命赔?你知道你们打的人是谁么?他爹是赵X彪!还他妈在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瞎得瑟呢,你离死不远了你知不知道?”

    老板这话一说完我们所有人都“哐”的一下脑子全空了。

    赵X彪!赵X彪!他爹是赵X彪!

    草泥马赵X彪是我们市名声最响的几个混混之一,而且早期搞建材发了大财。妈的,这要是等赵X彪来,我们几个真他妈的可能要拿命赔!人家家大业大弄死我们几个小逼崽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要是真被抓到,不被弄死也得被卸个胳膊砸断条腿啊!

    有人觉得法治社会了黑社会不可能这么猖狂,我告诉你你要是在我们那小地方呆过,黑社会的猖獗程度能超乎你的想象。断手,短腿这是黑帮常用的手段,一言不合就拔刀相见甚至去抄你的家!(抄家这事我参与过……)

    总之当时我们都吓瘫了。傻了。一个个虽然都很着急但没有人清醒的能找出一个方法。

    过了两分多钟张哥才慌忙的站起来拿起包声音颤抖的说:“走!都走!”

    我们其他人一听也赶紧跟上,慌慌张张的拿了自己的东西就都急匆匆的往楼下跑。

    下楼的时候我脚都软了,好几次差点摔倒,好在木木在我前面都扶住了我,他的手也抖得无力。终于到了网吧门口,我很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不敢去看门外,生怕一出去就发现几十个彪形大汉在拿着砍刀等着砍死我们。

    外面的马路上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两辆汽车呼啸而过。远处有几家关了门的店铺,门口昏黄的灯光还在亮着。

    我们战战兢兢的出了门口,万幸,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在堵我们。但大家都知道这时候我们必须躲起来,否则这么晚要是被他们抓到就完了!

    幸亏张哥办事的思路还清晰,我们先狂奔到网吧南边的一栋废弃的大楼里,在奔跑的过程中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砰的几乎要跳了出来,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风从我的脸上刮过。

    到了大楼,一片漆黑,我们紧挨着向楼上走,可以听见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刚要到楼上,张哥忽然停下低声说:“不行!这栋楼离网吧这么近,他们要是来这说不定就能搜到我们。咱们得分开!”

    然后我们就都蹲下,小声地聚在一起讨论,我和张哥和木木三个人一起向西南方的一个村子跑,盖子和建国去北边的步行街,那里有便宜的小旅馆,而且不用身份证。阿坤和杆儿往正东,可以先去阿坤的一个朋友那里。

    分好了路线我们就悄悄的出了大楼。

    我们三个顺着大道就贴着道路两旁的建筑快速的向前走,那都是泥路,前几天刚下过雨,又看不清路,没几步鞋子就湿透了。大冬天的虽然冷,但那是我们可顾不上这些。

    再往前走了大概两公里左右,我们忽然才想起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高中学校。我们一合计,与其再往别处逃,还不如躲在学校里安全。所以我们打算再往前走到学校就翻墙进去。

    眼瞅着马上就能安全了我们的心情也终于有了些放松。甚至这一刻我觉得我们有点小题大作了,当时太过紧张所以把后果想的太严重。

    赵X彪再牛逼我们也不过是打了他儿子一顿而已,又没让他受伤,这事再大也不至于大到这大半夜的非要马上找到我们把我们打一顿来泄愤的地步。

    所以我们只要躲几天,等赵X彪他们气消了,这事也就一页纸掀过。最多到时候再找几个有关系的人,花点钱给赵X彪道个歉完事。

    我们正在乐观的试图把这件事情尽量往好处想的时候,旁边呼啸而过的一辆桑塔纳忽然减速又倒了回来。

    我当时就觉得不妙转身就跑。

    张哥和木木还愣在原地,结果那桑塔纳一停就走下来两个彪形大汉那这两根棍子指着我们骂。

    张哥和木木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跟着我就跑,我慌不择路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模模糊糊看一个大概,还差点撞到树上。

    后面追我们的那俩人速度竟然也不慢,我跑了好远竟然还听到背后那人再骂:“小逼崽子!”引得周围的人家好多狗在汪汪乱叫,同时很多户人家亮起了灯。

    再往前跑前面有两条岔路,我一扭身和张哥一起向北跑,木木则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我心想这大路上也没什么障碍物很容易被跟上,刚好旁边有一片玉米地,我就拉了拉张哥钻了进去。那片玉米地很大,我们也管不了其他只趴在地上急匆匆的向前爬。

    那些玉米叶子很粗糙,刮在脸上刺得我脸生疼。而且玉米地里总感觉有些花粉和灰尘之类的东西,堵得我鼻子难受。

    终于爬了好远感觉差不多了,我才和张哥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躺在玉米地的横垄里紧张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我小时候听过很多在玉米地里死人啊,僵尸啊之类的鬼故事,那时候在玉米地里躲着心理害怕的不得了,但毕竟对现实中暴力的畏惧还是超过了对鬼神的敬畏。

    过了大概十分钟吧,我听到东边的大路上有人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但就是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

    我和张哥急忙死死的贴在了地上生怕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同时也怕那些人从玉米地里发现什么端倪钻进来找我们。

    幸好那些人在那里又说了些什么,骂了几句娘就渐渐的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他们走开了。

    我和张哥还是贴在地上没敢动,生怕有诈。 过了十分多钟才慢慢的起来,仔细的听了听周围的声音,确定没人了,才敢长出一口气。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多。我问张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张哥低头想了想,他问,“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我掏出钱包数了数,“还有一百五左右。”

    “那够了,我还有三百多。”张哥说,“我们现在打个车,去火车站,别管去哪的车咱先坐上,到了外地再说。”

    “啊?”我大惊,心里觉得这样也太夸张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因为打人而要到另一个地方去逃难!但现下想想,这样也并非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赵X彪是要玩真的了,我们要是还在X城呆着,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碰到,到时候肯定得被狠弄一顿。

    我咬了咬牙,说:“行张哥!反正我现在是做好今年不考大学的打算了。”

    我和张哥又在玉米地里呆了一会儿,想再稳一稳,然后我们还是很小心的顺着玉米地向西爬到了大路上。

    我和张哥站在路旁等出租车的时候内心虽然还有一点忐忑,生怕再被他们认出来啊什么的,但毕竟我们已经找到了躲过这事的方法,并且也即将去车站暂时离开这危险之地,所以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在这边我们等了接近半个多小时不见一辆出租车来,那条路比较偏,再加上时间也比较晚了,而且那时我们也不知道用打车软件,所以老是不见车,这心里也耐不住的又焦虑了起来。

    幸而又等了一会,终于慢悠悠的过来了一辆。

    我和张哥欢天喜地的拦下,但司机一看我俩灰头土脸的,而且这么晚又说是要去火车站,当时可能就怀疑我俩是抢劫犯啊,或者杀了人什么的要畏罪潜逃,就不愿意拉我俩了。

    司机要走。我和张哥软磨硬泡,各种瞎扯,各种解释,说我们在工地打工的,老家里老人生了大病怕熬不过急着回家见老人最后一面才不得已这个时候这副打扮要去火车站。

    最终我们答应给司机多加三十块钱,他才愿意拉我们走。

    一上车,我这心就放下了九成了。

    这几个小时的经历太过刺激,而且可以算得上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在生死边缘的挣扎。现在终于能够逃脱了,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都从过度紧张的状态中舒缓了下来,令我的大脑逐渐沉静,昏昏欲睡。

    张哥的状态也和我差不多,歪着脑袋靠在玻璃上死撑着眼。

    过了十分钟左右,忽然一阵巨大的铃声把我和司机都下了一大跳:“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是张哥来电话了。当时我和张哥都觉得后背一寒,他掏出手机后,我瞄了一眼,发现是他的女朋友。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不过张哥人家至少还有他的女朋友关系,而我呢,孤家寡人一个。单身狗活该被虐。

    然而电话一接通我和张哥都愣了,吓傻了。

    只听手机里传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是张洋?”

    我和张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我们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这赵X彪竟然!竟然可以神通广大到找到张哥女朋友的地步!那时我俩都慌了,生怕这赵X彪会像电影里那样把张哥的女朋友给强J了。张哥当时眼泪差点下来急忙说,“我是我是!你!你想怎样我都答应!我给你道歉!你要我怎样都行!这不关娇娇的事!是我有眼无珠!都怪我……怪我……”张哥说到这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方沉默了一会,很淡定的抽了一口烟:“少他妈废话。给你半小时时间,到桃花转盘来。那有辆白色面包车等着你。”

    后来我很久以后再想起这件事时,才想起那晚我们上网的那个网吧刚好有一个我们舞蹈房的小师弟也在那玩,而那个小师弟,正是和赵X彪的儿子在一个学校。

    张哥的女朋友娇娇是我们舞蹈房与我们一届的一个女生,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多了,感情很好。我和张哥一起合租的一个房子,虽然他们白天都是在一起练功,但基本上每晚都要打电话再聊上一阵。

    而我们舞蹈房女生比男生多,所以所有的女生一起租了一个大房子,那个地方我们舞蹈房所有的男生都知道,偶尔还会去她们那里玩。

    而那一次张哥的女朋友会被赵X彪找到,现在想想真是巧合的令人不可思议。

    其实那时我们打的出租虽然也开了好一会儿,但离桃花转盘并不远。我和张哥当时就下了车,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张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停的蹲下又站起,咬咬手指握紧了拳头,不停的东张西望。

    我知道他现在心下十分的纠结,但这种事情若非亲身经历旁人不可能感同身受。

    我点了两根烟,递给他一支。张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慌忙接过大口大口的抽了起来:“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草他吗……”

    我掏出手机,想给木木他们打个电话说说现在的情况,刚一摁了拨号我又马上挂断,对方是我们惹不起的人,贸然告诉了木木他们也许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我蹲在张哥旁边抽着烟,心下也是犹豫,不知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要是报警吧,可能不仅不会有用,还只会带来对方更大的报复。

    张哥抽完了那根烟自己又掏出一根点上。抽第二根的时候他逐渐平静了下来。

    抽完之后,他很冷静的站了起来,掏出身上的钱给我,说:“红邪去找个宾馆好好休息吧,这都凌晨三点多了。”抽了一口烟,抬头看天:“这事都到这一步了,我一个人全担着了。明天我要是折了,帮我给我爸妈说一声。”

    扔了烟头,双手插兜的就走了。

    这么多年来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遇到过多么牛逼的人物,随着接触的现实越多,我越发的觉得所谓的英雄气概,侠义精神什么的都只不过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罢了,生活中的大多数人都只是平平庸庸的在随波逐流。

    但是那天晚上张哥双手插兜独自走向桃花转盘的身影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潇洒的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物。

    要是搁现在我肯定只会认为这是个热血的二逼青年,是个有勇无谋,乱惹事还牵连到自己女友的烂人。

    但那时不一样,那时我就是个别人一燃烧我就热血沸腾的傻逼。

    所以那时的我做了一个在现在的我看来傻逼无比、但却不会令我遗憾的决定。

    “张哥,我和你一起去。”我说。

    到了桃花转盘,果不其然看到有一辆白色面包车。我和张哥很忐忑的走过去敲了敲车玻璃,车门马上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十分壮硕的中年人把我像提小鸡似的摔进了后车厢,然后数不清的脚底板踹在了我身上。

    不同于我们这些学生打人,我们虽然看起来声势挺大,其实那拳头那脚打在人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而这些老江湖,他们一般一声不吭,但每一下打在你身上那都是实打实的用了大力的。

    所以可能我们也没被打多久,但那时候我我在后车厢里却觉得时间难捱的像过了半个世纪之久。打完之后那个中年人又把我拎了出来,我感觉刚才用来防守的两条胳膊的骨头像要断了似地。

    张哥的状况也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也是鼻青脸肿的像条死狗似的。

    这个时候因为已经凌晨四点多了,桃花转盘附近开始陆陆续续出来的人多了一些。那几个中年人就嘀咕了几句又把我们塞进了车里。

    车里很挤,并且有很重的那种烟味和汗味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和张哥佝偻在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出,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悄无声息的不说话,我们只觉得车子在不停的颠簸着。有几次张哥张口想问什么,我估计是想问关于娇娇怎么样了,但最终看了看车内的气氛还是没敢开口。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和张哥被拖拽着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菜地,当时我冷汗就下来了,我只觉得心脏像是一瞬间血液全部被抽光了慌乱的不得了,妈的不至于到这把我俩真给杀了吧!

    其他的几个中年人聚在了一起很随意的抽着烟,对待我和张哥随意的就像在看牲口一样。

    我给张哥使了个眼色,示意要不要逃走?

    张哥摇了摇头,人家有车,再说在这种地方我俩就是玩了命的跑也跑不到哪去。

    又过了没多久,我看到前方开来了三辆车,从车上下来了十几个人,都是男的,不见娇娇的身影。

    张哥当时就懵了:”娇娇呢?卧槽尼玛!娇娇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一个大汉一巴掌扇张哥脸上:“你个逼崽子再给我蹬歪试试?”

    一个国字脸留着寸头,穿着很整洁的西服的男人背着手领着其他人向我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就是被我们打的那个男生。押我们来的那几个中年人见他都叫彪哥。

    我想那个男人就是赵X彪了,果然很有派头,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是干大事的人。

    “你女朋友什么事都没有,你放心。”他抽出一只手把他儿子推到身前,对那几个中年人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对张哥问:“你就是张洋对吧?你是想废一只手还是废一条腿?”

    张哥吓得脸都白了,“我……我……我……”他全身都在紧张的发抖,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一看到张哥那恐惧的样子连被我们打的那男生都有点不忍了,他给赵X彪说:“爸要不算了吧,嗯……废手废脚还真不至于到这一步。”

    当时我和张哥几乎都要给他跪下来,这份伟大的胸怀与于仁慈的宽恕令我俩几乎以为他就是在世的天使。

    但是下一秒我们就又再次跌入了地狱,赵X彪望着他儿子,轻轻的说了句我市混混常挂在嘴边的话:“人不狠,站不稳。”转过脸对那几个中年人说,“左手吧。”

    那几个中年人把张哥拉到了面包车的旁边,两个人按着他的手,还有一个人拿出了一个手掌大的锤子,张哥这才反应过来:“别!别!别!求你了!彪爷我错了!今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了!”

    张哥身体扭动的像条垂死挣扎的泥鳅,他拼尽了全力想要挣脱按住他的两只手,但那两个中年人的力气比他大的多的多,他根本丝毫都无法移动。

    我那时对张哥哭爹喊娘的求饶并没有丝毫的不屑或看不起他,因为没经历的人永远无法明白,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砸烂是多么大的恐惧,这对一个人的心灵会造成多么大的冲击。

    嘭的一声,那锤子砸了下去。

    但张哥当时只有满脸的惊恐,并没有为此发出任何的痛呼声,他望着自己被砸变了形血肉模糊的手掌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手就这样被废了的现实。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臂失声痛哭,“啊…啊…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的能发出声来,发出那种几乎要把嗓子扯破的嚎叫声。

    我望着张哥心疼的在颤抖,在其他人却都是一脸的冷漠,仿佛这是再稀松不过的事。

    赵X彪摸了摸下巴又望了望我,用在像是在衡量一头猪的价格的眼神在打量着我,我顿时紧张了起来,口干舌燥,一想到我的手也要变得像张哥那样的话我就浑身发麻。

    幸而赵X彪盯了我几眼摇了摇头,“一根小拇指吧。”他很轻松的转过身就走了。

    当他说完“一根小拇指”吧之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点欣喜。为我受到的伤害比我想象中的轻了许多。

    两个大汉按住了我的手臂,我虚脱似的靠在了车上很配合,另一个大汉东张西望,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没有丝毫预兆的嘭的砸在了我的左手小指上。

    我当时就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真他妈的疼啊!撕心裂肺的疼啊!我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一截白森森的骨头的小拇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害怕又难过。当时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妈要知道这事非打死我不可……我妈要知道这事非打死我不可……”

    那几个中年人竟然又把我们拽到了车上,我和张哥都捂着自己的手,就看着那血呼呼的往外冒,我自己能清楚的感觉到小拇指被砸掉的那块肉里有一根血管在突突的向外冒血。

    张哥因为是整个手,所以血流的更多了,没多久他的衣服、裤子上沾满了血。

    那几个中年人还算有些人情味,把我们待到了区医院,但到了去医院大夫说治不了,得去市医院,他们给我们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我和张哥就打电话给木木他们先凑钱我们打车去了市医院,路上我们各自联系了家人,说了这事。

    然后就是做手术。因为人的手指上小的毛细血管很多,所以打麻药根本不管用。十指连心啊列位!我只能硬是忍受着医生拿针缝着我破碎的血肉的那种锥心的痛苦。

    因为痛苦所以我望着眼前明亮的灯光觉得时间被拉长的仿佛永无止境。

    手术结束后我身上的汗把我的内衣全部都打湿了。

    我来到病房,只觉无比的疲乏。

    我看到窗外清晨的太阳正在透过初秋的梧桐叶洒落而下,而钟表上显示着时间还不到早上七点。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从昨晚到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一切就像梦一般。

    但手指一阵一阵的疼痛和疲乏的身体又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望着窗外的阳光,听着周围人儿们的喧嚣,闻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我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的躺下睡觉。

    在进入梦乡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活着真好。

    我是丧病小说家风邪流,欢迎大家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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