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让进门卫室,他仍然面如土色浑身战栗。
“活见鬼了”,接过我递过的热水,他说,“我骑着摩托,眼看就要到咱村儿了,忽然看见马路中央有颗大槐树,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就特意打了远光,没错,就是槐树,可是柏油路上怎么会长树啊,何况白天我才路过的那里,当时毛都没有”。他敷衍了事的吹了吹杯口,迫不及待的啜了口水,然后接着说,“尽管知道有蹊跷,也得硬着头皮过去啊,老婆孩子还都等着我回家呢,但我心里真是发毛了,越是接近,越不敢看,我低着头,贴着路边往前开,估摸着开过去了以后,我又往前蹭了十多米,然后看了眼后视镜,你猜怎么着,它他妈没了!就像它突然长在那儿一样,它又突然没了!我当时头发就竖起来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听我爸宰猪—脑袋里除了一个跑字啥也没有,于是我给足了油门撒丫子就跑,这不,直到开到你这儿看你这儿还亮着灯,我紧绷的弦儿才算松了下来,我得跟你这儿喘口气,缓一缓,才能奔家走”。说完,他接着喝那杯差不多已经晾凉的水。
半小时前我解完手回来,看到门卫室门前趴着辆摩托,而他瘫坐在门口台阶上,目光呆滞,于是我把他让进屋里。
“摊上这种事儿,不尿裤子就已经算有种了”,我说。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算合适,起身去拿水壶,准备再给他续点儿热水压压惊。
这时,打更的老王头儿从外面敲我玻璃,“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跟一个水杯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想回他去你妈的老逼,别拿老子打镲,但转身发现屋内除了我之外确实再没有别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石德,两年前入赘到我们村儿,一周前开着摩托从城里喝酒回来,借着酒劲又趁着是三更半夜,一路狂飙,直到迎面开来一辆大十轮儿,打把避让,扎进了路边的小树林,撞在一棵树上,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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