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洪扬回到家中,兴冲冲的把师哥发给他的好消息告诉阮柒,阮柒深表赞同,他还梦想着在尼德兰开一家理发店,继续做自己的事业。
寒假剩下的两周里,倪裳一直在生孙洪扬的气,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每次想联系孙洪扬,又都放下手机。幸好她有很多事要做,时间并没有那么难熬,她要忙着照顾衣云,忙着做参展作品,还要为新学期的课程备课。高山每次让她带孙洪扬回家吃饭,她也都以两人很忙为由推辞了。
倪裳不找孙洪扬,孙洪扬自己落得清静,他白天上班,晚上筹备尼德兰神经系统疾病和中风研究所博士后科研站的申请材料。他满心希望能快点通过申请,早日摆脱这里让他焦头烂额的生活,着急就会上火,这不,他的嘴上眼上都长了肿块,眼皮红肿的像个桃子,连视线都影响了。阮柒趴在他身上,掰着他的脸给他上药:“要不要去做个手术,把肿块取出来?”
“不用,吃点阿莫西林,喝点蒲公英茶,消炎降火就好了。”孙洪扬的嘴角也肿着,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这么着急干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几个月,还等不了吗?”阮柒换了根棉签,继续给孙洪扬的嘴上药。
“早点带多多出国,她年纪小,还能适应的快。”孙洪扬想起阮多多,发现这个粘人精今天没有过来参观,便问起阮柒:“多多呢?”
阮柒指了指书房:“在那里写寒假作业,就知道玩,明天就开学了,这才想起来寒假作业还没写完。”
阮多多小朋友每次都是这样,放假的前半段时间疯玩,临近开学的时候再狂补作业,一整天都埋在书桌里赶工,还别说,她这工程质量倒还是完成的不错,老师们每次都会表扬她。
晚上,阮柒和孙洪扬都睡着了,一直假装睡觉的阮多多听见四处都没有动静,又爬起来写作业,她要把最后一篇作文写完。写完之后,已近凌晨一点,她看着自己的大作,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第二天,阮柒早早的起床,给孙洪扬和阮多多做了早餐,哄醒熬夜赶工死活不愿起床的阮多多,伺候她吃完饭,又给孙洪扬留了字条,开车送阮多多去了学校。
新学期开始,小孩总是很兴奋,阮多多看见同学们,迷迷糊糊的瞌睡虫一扫而光,欢欢喜喜的和同学说说笑笑的进了教室。第一节是语文课,下课后,高山让语文课代表阮多多同学收齐寒假作业,送到办公室里。
阮多多为了让高老师多夸耀自己,悄咪咪的把自己的作业放在了第二个。抱着一摞作业本送给了高老师,高山看着可爱活泼的阮多多,心里希望着自己的外孙也能如她这么招人喜欢。她翻开作业,批改起来。
今年的寒假作文题目是“我的……”,作文要求小同学写一篇自己与其他人、事、物之间的故事和感想。高山翻到阮多多的作文,被她的作文题目定在了原地,她仔细读着这篇名为“我的两个爸爸”的作文。
“我有两个爸爸,一个姓阮,一个姓孙,一个是理发师,一个是医生。孙爸爸让我叫他叔叔,可他在我心里,就和我爸爸一样。他们非常爱我,每天早晨,都会给我做好吃的。每天晚上,都会陪我一起玩,给我讲故事。我过生日的时候,孙爸爸还送我一个海洋风铃,可漂亮了。他们还带我去漳厦大学旅游,我的孙爸爸还鼓励我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也考漳厦大学,和他做校友……其他小朋友的家里都是爸爸和妈妈,而我的家里是爸爸和爸爸,我不明白,孙爸爸告诉我,是因为我太小,见的人太少,世界上还有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男的。我在漳厦就真的见到一个,孙爸爸没有说谎……。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遇见孙爸爸和爸爸的所有时光里,我感觉自己像小天使一样,无比幸运。我希望我们三个人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孙爸爸,医生,家里,每天晚上,每天早晨”。高山的眼前只有这些关键字眼,她又想起到孙洪扬和阮柒轮流接阮多多的场景,瞬间明白了一切。几分钟前还无比可爱的阮多多,现在在她眼里无比丑陋起来,她感觉阮多多就像个恶毒的魔女,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直戳到她心里。
高山越看脸色越难看,嘴唇发白,双目赤红。她那经年日久的伤疤瞬间被人撕开,万剑穿心,血肉模糊,痛到骨头里。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同性恋丈夫,想到了她看到他和一个白人男子赤果的滚在床上的场景。她这些年断绝女儿和丈夫的全部往来,苦心隐瞒,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女儿,希望她能幸福。没想到,没想到,命运竟然没有一丝怜悯她们母女。她的悲剧再一次降临在了女儿的头上。她越想越生气,全身的热量好像被纸上的文字抽干,在无比温暖的暖气房里,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每个关节都无比疼痛,她攥紧拳头,批改作业的签字笔在她手里“啪”一声,拦腰斩断。
同一个办公室的石老师听见签字笔断裂的声音,转头看了看高山,又叫了她两声,气愤中的高山没有回应。石老师见状不对,赶紧走过去轻拍了高山一下,高山猛然惊醒,鼻子里流出血来。石老师吓了一跳,想要去喊校医过来,高山拉住了她,告诉她自己只是低血糖,自己吃几块糖就好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巧克力,剥开吃了,并冲石老师挤出了个微笑。石老师忐忑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巧克力在高山嘴里融化,糖分给她补充了能量,理智渐渐回拢。苦涩而黏稠的味道却如同一剂魔药,在她心里腐化出一个罪恶的念头。
下午的语文课,高山点名表扬了阮多多、贝茜和另外几位同学的寒假作业完成的非常好,重点赞扬了阮多多的作文《我的两个爸爸》。阮多多坐在座位上,听见高老师表扬自己,昂首挺胸,坐的更加板正了。
高山看着一脸骄傲的阮多多,心里恨急了这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孩,可脸上却慈祥的叫着阮多多:“阮多多同学,你的寒假作文写的这么好,上台来给大家朗诵一遍,让同学们学习学习。”
阮多多听见高老师让自己上台朗诵,开心的不得了,她站起来向讲台走去,身后贝茜的目光却燃烧了熊熊妒火,恨不得当即烧死这个每次都抢风头的小姑娘。
想要杀了阮多多的,又何止贝茜一个人。如果有成年人在场,一定能看得出高山眼睛里,连笑容都掩盖不了的痛恨和狠毒,她想亲手掐死这个破坏她女儿幸福的小女孩。可她不能,也不敢。她只能利用贝茜和阮多多之间的矛盾,激起小女孩心中的妒火。
阮多多走上台,拿起自己的寒假作文开始读起来:“我有两个爸爸……其他小朋友的家里都是爸爸和妈妈,而我的家里是爸爸和爸爸,我不明白,孙爸爸告诉我是因为我太小,见的人太少,世界上还有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男的。……”。
阮多多读完,高山带头鼓掌,小同学们听到“两个爸爸”都非常疑惑,高山虚情假意的在讲台上再次强调阮多多两个爸爸的事情:“同学们。你们都有爸爸妈妈,阮多多同学却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里,她没有妈妈,只有两个爸爸。但她的两个爸爸和你们的爸爸妈妈一样,也彼此相爱,更爱阮多多。我们不应该歧视阮多多,要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她,知道了吗?同学们。”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的答应着,不过有些心智早熟的小孩早已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贝茜就是其中一个,她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打算晚上回家问问爸爸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会有两个爸爸。
下午放学,阮柒过来接阮多多,父子俩微笑着和高山说了再见,走上车。还没坐稳,阮多多就兴奋的跟阮柒炫耀了自己被表扬的事情,阮柒听了很高兴,问阮多多想吃什么,阮多多点名要香酥蚕蛹和油炸蚂蚱。阮柒拐进了菜市场,买了两斤蚕蛹和蚂蚱,晚上回去炸着吃。
孙洪扬这次是真在医院,有一台大手术,需要加班到深夜,给阮柒发了个不回家吃饭的语音,他就匆匆赶往手术室,阮多多没有逮住机会向他炫耀自己被表扬的事。
回到家,阮柒去厨房,阮多多在看《汪汪队》,被动画片和炸蚂蚱吸引的阮多多转头就把被高老师表扬的事情抛之脑后,尽情的投入到她吃喝玩乐的大事中,没有再和阮柒继续讨论作文的事情。
他们父女俩没有讨论,可不代表别人家的父女俩没有谈论。早熟而又视阮多多为眼中钉的贝茜在饭桌上向她的爸爸贝健提到了阮多多的作文:“爸爸,世界上会有人有两个爸爸吗?”
“有,比如,父母离婚又再婚的小孩,他们就会有一个亲爸,一个继父,两个爸爸。不好好学习,问这个干嘛?”贝健夹了块肉放在女儿碗里。
“哎呀,爸。吃肉会长的跟阮多多一样胖,我不吃,太丑了。”贝茜把肉夹出来扔在垃圾桶里,接着说:“要是这个人的两个爸爸还很相爱,而且还住在一起呢?也是继父和亲爸吗?”
贝健放下筷子,严肃的看着女儿,黑着脸问她:“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贝茜被黑脸老爸吓得也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妈妈,妈妈示意她实话实说,她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是……是阮多多……她……她说她有两个爸爸,她的两个爸爸还带她出去玩,还给她讲故事。高老师……高老师说让我们不要歧视她,她的两个爸爸就和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是一样的。”
贝健听完,已经明白了,他“啪”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吼道:“他妈的,让我的孩子跟同性恋的小杂种在一个班上课,学校还要不要脸了?!同性恋真他妈的恶心,人间败类,阴沟里的耗子,垃圾里的臭虫,粪堆里的苍蝇。他妈的,我明天就去找你们老师,调班,必须调班!”
贝茜被他爸突然的暴怒吓得躲进了她妈妈怀里,她妈妈也凶着贝健:“又不是孩子做错了,你吼什么?!找老师,调班?调什么班啊?你不知道高山的班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吗?!你忘了给她们家送了多少礼了?!你想让那些钱打水漂吗?!啊?!你不为闺女的前途着想了,就知道吼,就知道吼!”
贝健看到媳妇生气了,赶紧过来哄。可他的这一通言论,却在贝茜心里种下了“同性恋是垃圾”的种子,嫉妒为种子提供了肥料,种子迅速生长,填满了她小小的心胸,她更加厌恶阮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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