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轮胎俨然成了一条疯狗,狗粮没了,它却无心吃饭,内心焦躁不安,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不断冲撞锁着的大门。
倪裳打开大门的时候,与轮胎撞了个满怀,她抱住不安分的大金毛,捋着狗狗的后背安抚它。轮胎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倪裳放开它,这才发现轮胎破了的头和爪子,狗毛被血黏在一起,一片一片硬邦邦的糊在身体上。她抱起轮胎就跑去了宠物医院。
医生给轮胎处理包扎了伤口,打了抗菌消炎的针。倪裳抚摸着趴在地上不吃不喝,奄奄一息的轮胎,轻声安慰它:“轮胎,我知道你在担心衣云。衣云只是住院了,没有生命危险,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吃点东西吧,不然,衣云回来看见你出什么问题,她不是更伤心吗?”
轮胎听懂了倪裳的话,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叫了两声。倪裳把狗粮放到它面前,轮胎吃了起来。它这才感觉到再美味的狗粮,也抵不过衣云做的一碗素面,眼泪禁不住的流下来。
倪裳搬进了这座二层小楼,这里是她和衣云的陶艺工作室兼衣云的住处。她要照顾轮胎,要帮助衣云接待学员,要赶制她和衣云的“趣”系列参展作品,还要与衣云父母轮流到医院照顾衣云。这个寒假,她实在太忙了,自从桃花峪回来之后,她没有时间与孙洪扬约会,偶尔在医院食堂买饭碰到,也只是聊两句,衣云和父母还在病房等着她吃饭。
倪裳没时间撩拨孙洪扬,孙洪扬倒是落得自在,暂时隔离了自己的一块心病,依然与阮柒、阮多多过着一家三口的日子。他知道阮柒和衣云相识,本想把衣云住院的事情告诉阮柒,可又害怕参加过婚礼的衣云说漏嘴把消息透露给阮柒,思来想去,还是没说。
阮柒呢,自从和孙洪扬复合后,就退出了鹭海市的同志圈,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相关的人员、群聊等信息。衣云本不爱发朋友圈,又伤的连手机都碰不了。因此,自始至终,阮柒是最无忧无虑的那个局外人。他傻呵呵的和孙洪扬过着自以为幸福的日子。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腊月二十八,衣云恢复的很快,能坐起来说话吃饭了。倪裳和衣云在病房吃饭的时候,她接到了孙洪扬爷爷奶奶的电话,让她和孙洪扬回老家过年。倪裳看着瘦了一圈,行动依然不方便的衣云,把情况告诉了爷爷奶奶,告诉他们自己得照顾衣云,回不去了,并邀请他们来鹭海过年。
爷爷奶奶视他们的孙媳妇为掌上明珠,当即同意今年到市里找他们过年,顺便帮忙照顾衣云。倪裳想这样也好,自己还能陪母亲过年,便答应了。两位老人喜不自胜,商量着赶紧告诉孙洪扬,让他准备好。
接到爷爷奶奶电话的时候,孙洪扬正好调休,在阮柒店里帮忙。临近春节,理发的太多,小徒弟又返乡过年了,实在忙不开,孙洪扬就主动过来帮着洗头吹头,堂堂一个神经科医生,变成了阮柒手下的洗头小弟。
爷爷奶奶把要来鹭海过年的消息告诉了孙洪扬。孙洪扬看了一眼外面忙碌的阮柒,没有立即答应,他心中有愧,在这件事上,还是想征求一下阮柒的意见。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孙洪扬才找到机会和阮柒说这件事。
“小柒,我爷爷奶奶说让我回老家过年。”孙洪扬依然以慌言作为开场。
“嗯……要不,咱把爷爷奶奶接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吧。”好嘛,两个“孙媳妇”想一块去了。
“那个,小柒啊……,我们俩……那个……嗯……在他们眼中只是好朋友,还没到能一起过年的地步。”孙洪扬吞吞吐吐的说着,一直弯腰无比认真的扫着地上的头发。
阮柒收拾着各种理发工具,许久没有说话,他的直觉告诉他,孙洪扬心里藏着事,他不问不快:“孙洪扬,别扫了。”
看到孙洪扬没有放下手中的扫把,累了一天的阮柒心中升起来一阵无名邪火,他三步并两步的上前,夺过孙洪扬手中的扫把,狠狠的摔在地上,扫把当即身首异处。他不解气,又踢歪了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撒了一地,冲孙洪扬吼着:“我他妈说别扫了!别扫了!你是聋了吗?!”
孙洪扬被阮柒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的同时也被激怒了,他眼圈发红,指着自己说:“老子累死累活的给你干他妈一天活,你他妈说我是聋子,好啊,老子不干了,爱咋咋地!”
说完,甩手出了店门,想开车回家,又怕阮柒没法回家。正好一辆公交车停靠在不远处的站牌,他想都没想,也没看是几路车,就跳上公交车,走了。
阮柒独自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店里,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发火吵架。冷静了一会,他开始责备自己:“以前没得到时,想着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很好了,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和祝福。如今,愿望实现了,却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满足,还奢望起爷爷奶奶的认可了。一起过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深深悔恨的时候,电话响起,他以为是孙洪扬,秒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传来了阮多多的声音:“爸爸,快来接我呀,我想你们了。”
阮柒看了一下时间,快11点了,需要把阮多多从母亲家接回来了。他答应了多多,挂掉电话。想打车的时候,才发现孙洪扬把车留给了他,他更加后悔起来,给孙洪扬打了电话,想道歉,孙洪扬却关机了。
孙洪扬并不是关机了,是天太冷,手机电池自我保护,断电死机了。
公交车咣当咣当的走着,他充血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转为自责,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后悔,他想立马给阮柒道歉时,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环顾了四周,车厢里只剩下他和前面一个靠着车窗睡觉的家伙,他看了一眼车窗,窗外黑漆漆的,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他起身走向司机,想借他电话一用,可,无论他怎么说,司机始终一言不发,完全忽略了他的请求。
他遭了这一记哑炮,只能转身往回走,突然发现坐在前排的那个乘客正是“空空”纹身店的老板空空小道。空空依然待着他标志性的口罩,只不过多了顶鸭舌帽,怪不得孙洪扬从背影里没认出他来。他上前摇醒空空,把情况告诉空空,空空也是一言不发,却把手机借给了孙洪扬,孙洪扬拨通了阮柒的电话。
阮柒始终打不通孙洪扬的电话,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旁的阮多多还在念叨着“要叔叔,要叔叔”。他正打算报警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他想都没想的接通了,里面传来了他思念已久的声音:“喂,小柒,对不起,不该冲你发脾气,对不起,我……。”
孙洪扬还没说完,就被阮柒打断了:“孙洪扬,你在哪?我去接你!快点,告诉我位置。”
“我在……嗯……我看看……”孙洪扬贴在车窗上使劲看着外面,借着车灯的光,他看到了一个指示牌。“我在,北唐山风景区”,孙洪扬念出来指示牌上的字。
“好,待那别动,我去接你。”阮柒扣了电话。
孙洪扬把手机还给空空,向他道了谢,空空依旧沉默着点点头,闭眼睡去。
孙洪扬请司机停车,司机哗啦一下打开后门,车连停都没停,孙洪扬依然从行驶的车上跳了下去,被惯性甩在路边,滚了好几圈。
他爬起来,往回走了几十米,走到指示牌下面,等着阮柒。
白天热闹的北唐山风景区,此时已无人烟,只有寥寥灯火在风中闪烁,孙洪扬有些害怕,幸好还有远处的几座村庄透着光亮,聊做慰籍。
很快,阮柒的车就来了,阮多多率先打开车门,扑到孙洪扬怀里,有点生气的批评他:“叔叔不听话,跑这么远!”
孙洪扬不知道阮柒之前有没有给阮多多说明情况,他看了一眼阮柒,阮柒接到信号,向阮多多解释道:“多多,爸爸不是给你说了吗,叔叔来这里给一个不能动的老奶奶看病,你忘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叔叔,我错怪你了。”阮多多捧起孙洪扬的脸,亲了一口。
“没关系,多多。是叔叔不对,没有提前给你说。下次叔叔不会让多多担心了,也不会惹多多生气了。”孙洪扬这话,也同样是说给多多爸爸听的。
三人上了车,孙洪扬在后座,抱着渐渐起了睡意的阮多多,哄着她睡觉,返回了家中。
回到家,安顿下阮多多。孙洪扬从身后抱住正在洗漱间对镜刮胡子的阮柒,用牙轻轻咬住他脖颈上的肉来回研磨,感受着他跳动有力的大动脉,吸够了肉香,孙洪扬才把头埋在阮柒肩膀上,闷闷的开了口:“小柒,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阮柒停住手里的剃须刀,看着镜中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是我欲望太大,要求太多。现在已经很好了,我竟还奢望爷爷奶奶的同意和祝福,太不知足了。”
孙洪扬把阮柒摆正,面对面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向他保证:“爷爷身体刚好,暂时还不能告诉他。等他痊愈了,我一定会做通他的工作,让他接纳我们。到时候,别说是一起过年了,就是平时,接他们过来和我们同住都没问题。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不着急,慢慢来,好嘛?”
阮柒只能点头答应,又和孙洪扬商议着明天给爷爷奶奶各买一套新衣服,再采购一些营养保健品、瓜果蔬菜什么的,让孙洪扬带回去。孙洪扬一一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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