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奶奶就叫醒了孙洪扬和倪裳,催促着他们吃早饭,吃完饭开始梳妆打扮。
倪裳还在化妆打扮的时候,高山和倪裳的表姨、表舅就来到了村口,爷爷奶奶赶紧出去迎接。
倪裳听见门外的车声,也顶着化了一半的妆跑出来接她娘家人。
“妈,这车这么新,是表姨的、还是表舅的?”倪裳对眼前崭新的,还没挂牌的车有点好奇。
“哪是我们的呀,你妈昨天刚提的,送给你的嫁妆。”表姨喜笑颜开的看着一群人,故意把“嫁妆”说的响亮亮的。
“孙洪扬呢?”高山向院子里张望着。
“在里面给您沏茶呢,妈,快进来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没正式过门的倪裳已经开始替孙洪扬打起了圆场。
一行人进到了房间里,孙洪扬礼貌的打了招呼。高山当着众人的面,聊起了这门亲事:“亲家呀,倪裳能找到孙洪扬,也是她的福气。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要出嫁了,我既是高兴也是很舍不得。古时候都是‘十里红妆’,现在没有了,我就给闺女买了辆车做陪嫁,亲家和孙洪扬都别嫌弃。”
爷爷奶奶听出了高山话里话外的意思,爷爷奶奶都站了起来,拉着倪裳的手对高山保证着:“亲家呀,您就放心吧。我们老两口都非常喜欢小裳,一定会像对待亲孙女一样对待她,她嫁到我们老孙家,不会受一点委屈。”
倪裳也接过了奶奶的话:“妈,爷爷奶奶对我可好了,这喜服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奶奶亲手绣的。”倪裳把自己秀禾服上的金丝凤凰给母亲看。
高山和表姨摸着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夸赞了奶奶的手艺,心里却在叹息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为婆婆家说话了”。
在一旁的爷爷拉着孙洪扬到高山面前,高山和表姨她们注意到了孙洪扬,一家人抬起头看着孙洪扬,孙洪扬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爷爷赶忙来救场:“亲家,扬扬太老实,不太会说话。他和我们老两口一样,也一定会对小裳好的,是不是,扬扬?”
孙洪扬看了看为自己操碎了心的两位老人,冲高山点点头,口中答应着“是”。
高山拉过倪裳的手放到孙洪扬手里,郑重其事的告诉他:“我女儿的后半生就握在你手里,这个女人将来会为你生儿育女,辛苦持家。你一定得疼她,爱她,知道了吗?”
孙洪扬点点头,倪裳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说话的功夫,孙洪扬这边的亲戚已经有过来帮忙的了。爷爷奶奶请高山她们在家里喝着茶,他们老两口带着倪裳和孙洪扬来到了桃花峪的“孙家祠堂”祭拜先祖。
倪裳没有农村生活经验,孙洪扬却有。他从爷爷那里听到“孙家祠堂”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次订婚完全是按着结婚的规格和排场来办的,这次婚礼过后,即使他和倪裳没有领证,在老家人眼里,他们也是正式夫妻了。孙洪扬心生了逃婚的念头,他忽然间无比的想拥有隐形衣,帮他逃离这场婚礼。可爷爷奶奶和族中长辈在旁边押送着他和倪裳,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跪在“孙家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孙洪扬的焦灼被敬畏之情代替,他渐渐肃穆和平静起来。他和倪裳接过爷爷递过来的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倪裳心里求着“夫妻美满”,孙洪扬心里却求着“家人平安”,一是为爷爷奶奶,二是为阮柒阮多多,唯独没有倪裳。
祭拜礼成,奶奶把倪裳和孙洪扬领到了另一个房间候场,给他们嘱咐着在祠堂结婚的各种注意事项。倪裳从来没见过如此传统的民间婚礼,她听的仔细而认真,时不时的跟奶奶请教着各种问题。她想把这份新奇分享给衣云,打电话问她到哪儿了?衣云告诉她正在开车。倪裳让她赶紧过来,就把电话扣了。
衣云早就到了桃花峪,比高山还要早。她原本的打算是早点过来给倪裳帮忙,可是,当她看到穿着秀禾服的倪裳和孙爷爷孙奶奶一起,欢天喜地地把高山她们迎进家里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外人,对于倪裳一家和孙洪扬一家来说,她,只不过是他们请来的宾客,过来凑个人场而已,和那些倪裳从来没见过的婆家亲戚有什么区别?
“我,只不过是个宾客罢了,只不过是个宾客罢了……”衣云边想边退回了墙边,转身回到了车上,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
巡逻的白茫被皮卡车窗里透出的浓浓烟气吸引了过来,他以为车子里面着火了,猛砸窗户。车里的衣云被砸窗声吓了一大跳,打开车门,吼了一句:“哪个龟孙砸我毛驴?!”
被衣云拍在车门后的白茫被烟味呛的好一顿咳嗽,看清了是衣云之后,他也毫不示弱的怼回去:“老子看你冒烟,救你一命,你这个不知道是小姐姐还是小哥哥的,说话怎么这么暴躁!”
衣云心情并不好,她吸进肺里的闷火被白茫点着了,蹭蹭的往上窜,她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就要揍白茫。白茫看这位姐们来真的,秉着“人民警察为人民”的精神,马不跌的跟眼前的“人民姐姐”认了怂,生挨了衣云不轻不重的两拳。
“帅姐姐,你是来参加婚礼的吧?怎么还不去祠堂?”白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又化作贴心弟弟没羞没臊的跟衣云搭起话来。
“不知道路。”衣云简单回答,又点了一根烟。
白茫劈手夺下衣云手里的火机,踹自己兜里,指着她嘴里的叼着的烟:“姐姐啊,好姐姐。冬日天干物燥,防火最重要,小心火烛呀,我的亲姐姐。”
衣云只好把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白茫又凑上去:“帅姐姐,我也要去参加婚礼。不如,我给你带路吧。”
衣云打开车门,示意白茫上车。白茫却从自己巡逻电动车的口袋里拿出一件花里胡哨的羽绒外套穿在制服外面,把警帽摘下来揉成一团塞进羽绒服口袋里。又找出一顶渔夫帽戴上,冲衣云比了个手势,驻村片警摇身一变成了都市嘻哈青年。“总不能穿着制服去吧……”白茫嘟嘟囔囔的说了句。
衣云扫了一眼,没搭话,跳上车,发动了车子。白茫连忙停止耍帅,蹦上了副驾驶,又被衣云赶到了后座。
祠堂离孙洪往家并不远,步行6、7分钟也就到了。衣云停好车,走进了祠堂,白茫也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进来了,正想给衣云做个导游讲解一下的时候,衣云摆摆手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去,白茫便讪讪地远离衣云,帮其他人搬桌子抬椅子去了。
祠堂挺大,两进的院子,到处贴满了“喜”字,挂满了红灯笼,院子中间是一个很宽敞的天井,天井里的人很多,进进出出的忙活着。衣云无心云游,便找了个角落里的石台阶坐着看人。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衣云只好站起来,再站到后面的台阶上,才能看到前面的景象。穿过层层人幕,衣云看到了通往祠堂正堂的路上铺上了红毯,红毯两边站了两排手持牛角做成的号角的人。红毯连接门口的那一头放了个烧着木炭的火盆,连接祠堂正堂的那一头站着一个身着红色马褂长衫的长者,长者虽须发花白,却站如青松傲雪,精气神十足。长者身后的正位上坐着盛装出席的孙爷爷孙奶奶,两位老人的左手边偏座上是身着旗袍的高山,右手边便座上是一个插满五颜六色假花的“花篮”,“花篮”摇头晃脑,衣云定睛一看,才认出是非著名神婆“冯婆”她老人家。
只听马褂长者中气十足的长喊了一声“吉时到”,红毯两边的号角吹起,原本人声鼎沸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彷佛所有人都在参加一场盛大而庄严的祭祀。
号角余音未决,马褂长者又长喊了一声“迎新人”,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划一的转向门外,门外,盖着红盖头的倪裳和头戴花翎高帽的孙洪扬走了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婆子虚扶着倪裳的手,引导着她迈门槛,跨火盆。衣云听着她前面的两个妇人小声议论到:“哎呦,先迈的左脚哟,老孙家有后了,头胎一准生儿子。”衣云换了个地方,远离了这两个重男轻女的人。
接下来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热闹起来,在喜庆的唢呐锣鼓声中,孙洪扬和倪裳完成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敬茶等环节。做完这一切的倪裳和孙洪扬依然跪在正堂,等待着冯婆请神做法,祈求平安和幸福。
众人依然安静的看着冯婆请神,冯婆跳着衣云看不懂的舞步,念着衣云听不懂的祝词。倪裳顶着红盖头,衣云也看不见,她感觉很无聊。想出去转转,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她转过头去,发现是白茫。白茫悄悄的对她耳语:“这里的人很信冯婆,你在她做法地时候随便走来走去,你不怕当地人骂你呀?”
衣云正想怼回去,白茫又添了一句:“就算你不在乎,你不为倪裳想想吗?你忍心让别人在背后说她的朋友吗?”
“我…我……”衣云想要反驳,看到台上和倪裳跪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瞬间又觉得人生没意思起来,她把话咽了回去,实在没心情浪费口舌。
所有的礼数都走完,马褂长者长喊了一声“礼成”,倪裳和孙洪扬在长长的号角声中穿过走廊,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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