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夏天,参加一次幸福家庭工作坊,老师是台湾来的一对夫妇。工作坊有一个环节,说出你内心曾经最痛苦、从未对人提起过的一件事情。
当着别人的面我本来不想说,但这可能是横亘在我与母亲之间的一道坎,此坎不撤,影响情感沟通。我爱母亲,但好多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发脾气的情绪。母亲总以我性子不好原谅我。她曾在我朋友面前说过我说话的态度不好,怕她有一天走了我会后悔。我自己也不想对母亲发脾气,但总也控制不了自己。父母都认为我很孝,拿我当大儿子看。我知道我不孝。我给予他们的是物质多于精神层面的东西。
在工作坊那种氛围里,我与母亲之间发生的一件事儿,从封闭的角落里决提般冲闯而出,胸闷,憋气,终于爆发出嘶喊的哭声,浑身大汗。
发生在50年前的那件事,我以为早就忘了,早就不当事了。看来他一直都在,都是一个缠绕着的心结。
1961年,大饥荒最严峻也是最后的一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和母亲在太奶奶家推磨,推的是母亲到招远的集市上去买回来的干地瓜蔓子。这东西与粮食不一样,都是粗纤维,很难磨成面,只能磨一遍又一遍。
本来就吃不饱,一根磨棍,母亲一头我一头,一起推着一圈一圈,没有尽头的单调的走着。推出来的面也不是自己想吃的,走着走着就很心烦,心烦的要爆发。说的什么不记得了,也许是不想活了之类的话。只记得母亲的话,她也烦,话也够狠。“也有湾,也有井,想死就去死”。
这话一下把我激怒了,撂下磨棍就往外跑。也许情绪太过激动,也许母亲从这情绪看到了极端,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的不放。我挣扎,吼叫都没用。情急中,低头狠命的咬母亲的手,她痛的一松手时,我冲出去,一口气冲过家门口,冲过打水道,冲到井台上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去。
在水里喝水挣扎极其难受的瞬间,后悔了这个举动。许是跳下去的力量太过猛烈,反作用力又将我推出了水面。头露出水面的同时,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井壁的石缝。
这个圆形的井壁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平时我来打水,好几次水桶掉到井里,我都是自己双脚跨着井壁,踩着凸出的石头或石缝,双手撑着井壁抓牢石缝,一点一点的蹭到离水面很近的地方,再用钩子将水桶捞出来。
对这井我太熟悉了。没有犹豫,没有多想,瞬间爬出了井口,木然恍惚地站在井台上,浑身滴水,头脑是蒙蒙的。
几乎是站在井台的同时,母亲也急慌慌的跑过来了。说的什么,怎么回的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后来的一天,老师来问我,大意是为什么要跳井?我的回答是没有。他又质疑我浑身都是湿的。我说是到河里洗澡了。
从此,再无人提及此事。妹妹之外,也无人知道此事
这次经历,让我体验了一次死亡的感受,体验了垂死挣扎的状态。明白了自杀是非常愚蠢的举动,过程当中的关键时刻一定是后悔的。
我很幸运,死而复生。我敢断言,大部分自杀者在关键点上后悔时已身不由己的无机会后悔了。即如从高处纵身一跳的下落,悔,悔之晚矣。再如上吊者,绳在脖径,双脚踢倒凳子悬空的那一刻,再悔,悔之晚矣。
那一次经历让我明白,无论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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