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牛（下）

     

王凤荣

爷爷和牛（下）

        过完麦，丰收的喜悦也过去了，爷爷累病了。那天下午，爷爷发烧在家躺着，奶奶给他送水的时候，发现爷爷在说迷糊话，一摸额头，热得烫手，就让我去喊村医。村医诊后说“送医院吧”。几个年轻力壮的邻居就把爷爷抬到一辆套着小驴的地排车上（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奶奶也坐在车上扶着爷爷，我就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一起去了五里地外的县城。

      把我们打发去医院后，村里几个上年纪的人就帮我们收拾家里的“战场”，这时候，自己院里的五哥说：咦，怎么没看见二爷的牛？大家这才发现我家的牛没了。于是几个人分头在附近寻找，后来又扩大范围，骑自行车在村边村外找。最后，还是五哥在离村二里地的村东的小路上发现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骑着自行车，牵着我家的大黄牛正往东走。五哥确认准是我家的牛以后，骑到那人前面，拦住他说：站住！你是哪里的？跟我走！那人一看势头不妙，不等问及牛的事就直接狡辩：这是我买的你村二哥的牛。五哥岂能信他说的，因为他知道爷爷喜欢这头牛，从没提过要卖的事，就威胁他说：你若明白，把牛放下，要不我带你去公安局。那人到底是做贼心虚，连忙说好好，把牛缰绳给了五哥，灰溜溜地走了。

      这些是后来听五哥讲的。五哥讲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大英雄在讲他的战争胜利史：自豪，得意。

      爷爷在医院输了两天液，烧退了就回家了。当他听五哥讲完“胜利史”的时候，已是满眼泪水。他用粗糙的大手抹了一下眼睛，走向牛棚，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大黄牛，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爷爷和牛（下）

      三夏大忙过后就是秋收秋种。只有耩完麦孑，才算圆满完成了一年的活。这时候，牛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一 怀上小牛了。

        为了给大黄牛增加营养，爷爷每次都在草料里加上炒豆子，还从棉花加工厂买来花种饼，压缩的花种饼非常硬，爷爷把饼硌在砧子边上，用斧子一点一点砸碎，然后在大锅里煮烂，掺进草料里。大黄牛吃得好，睡得香，又没有活干，长了厚厚的一层膘，肚子也像气吹的一样，一天一个样。

        寒冬的一个礼拜六下午，我放学回到家，看见爷爷在牛棚里烧火。爷爷看见我高兴地说：咱家大黄牛今天下了个小石牛，一家子有福啊！我问小实牛是什么，爷爷说就是小母牛。为什么下小实牛就是有福呢？爷爷说小实牛值钱。爷爷边说边挑着柴火，把火烧得旺旺的，一会儿棚里就温乎了。刚生产的黄牛背上披着爷爷的旧大衣，开始还冻得发抖，这会儿也站稳了，但看上去还是孱弱。它温柔地舔舐着小牛犊子，小牛幸福地依偎在妈妈身边。

       

爷爷和牛（下）

      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小牛犊就满院子欢蹦乱跳了。它这一跳，经常吓得那群鸡“咯咯”乱叫。再后来，家院里也招不下它了，它经常跑到村东的地里玩耍。我每次把它从地里赶回家，就看见大黄牛充满感激的目光。因为它比我们更牵挂它的孩子。

        再到春耕的季节，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台拖拉机。拖拉机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地在耕地，播种。拖拉机不用人侍候，只要加上油就能干活，而且干得又快又好。干活的时候人只是在上面坐着开车，也不费劲。后来的一切农活，都由拖拉机包了。

爷爷和牛（下）

      爷爷决定卖牛了。爷爷说，现在干活用不上牛了，再说两个牛吃得多，还得费力侍候它们，把它们卖了吧。我看出来爷爷心里纠结着：这两头牛就像家里的两口人，与爷爷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实在是舍不得卖；但是持家过日子不能感情用事，卖了既省饲料，更重要的是可用牛钱买盖房子的砖。最后这两头牛以1500元的价钱卖掉了。

      牛没了，爷爷一下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