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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叫我时,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的脑海里一帧一帧的画面闪现,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呀,阿望,”他面带微笑,扬起右手,手腕处食指长的伤疤在我面前晃呀晃。
“是你?阿望!”我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他:“多年不见,日子越发滋润了。”
认识阿望,经他母亲介绍。
N多年前,阿望的母亲秋红和我在一个厂上班。秋红是个苦命女人,前后嫁人三次。
在阿望十三岁那年秋季入学之初,他的继父因为食道癌医治无效去世,留下母子三人。
秋红成了村里人避之不及的克夫女人。
因为继父治病欠下不少债务,阿望不得不辍学。
秋红说:“阿望,家里确实供不上你们兄弟俩读书,你要怪,就怪你娘我没用。”
阿望小大人样安慰他娘,说:“娘,你别难过,我爹不在了,我会和你一起把日子过好的。”
别人小小年纪还在丧父中自怨自艾时,那个懵懂的小孩好像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成了家里的男子汉,他要用瘦弱的肩膀和母亲一起扛起了家庭的责任。
同母异父的弟弟本来也是要退学的,阿望说,弟弟人还没灶台高,退学了也帮不上忙,再说,家里总得有个人要学文化,加上学校老师劝说,秋红也不愿看着兄弟俩都跟着她受苦,含泪同意弟弟继续上学。
于是,十二岁的阿望开启了与同龄人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每天早上,母亲起了床,他也起了床。别的小孩背着书包去学堂,他挑粪、种菜、插秧、割麦、照顾弟弟……
正应了那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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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靠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是远远不够偿还继父欠下的医疗费的。
一年后,母亲秋红南下打工,阿望带着弟弟在家务农。
阿望迫不及待地盼望自己快点长大。
我曾问阿望,母亲走后,他和弟弟怎么度过那几年的。
阿望露出跟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轻描淡写地说:“都过去了。”
十六岁那天,阿望去了派出所办了身份证,收割好农作后,他带着弟弟投奔母亲。
我去面试他时,又黑又瘦,小小的一只,土里土气,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只有眼神明亮又倔强。
阿望说:“姐姐,我想学数控,听说学会了工资高。”
原来这孩子来厂之前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厂是一家五金加工厂。钳工,数控车工,铸工,电焊工,切割工……
但阿望只有小学文化,数控机床上的编程码都是英文字母不说,学数控还得看懂图纸,这也是我们厂所有工种中最难学的一种。
最重要的是产品都是以千分尺0.001mm来计量的,稍有差池,产品都只能当废铁卖,真正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我有些迟疑,阿望看穿了我的心思,焦急地说:“我可以拜师,我去图书馆买字典买资料,不懂就问,晚上下班回去再琢磨,你放心,我一定能学会。”
好在老板通情达理,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师傅。
阿望说到做到。别人按部就班上班时,他努力跟着师傅学,不错过任何学习机会。
下了班,别人都是吃喝玩乐,他拿着资料书对着产品反复钻研,如饥似渴。
大冬天晚上九点多,阿望看不懂图纸,骑着破自行车去师傅家问。
夜黑风高,阿望为避让一辆失控的三轮车,连人带车掉进河沟,受伤不轻,尤其是右手被河沟里尖锐的石头划破,缝了十几针。
他的师傅心疼地说:“你不要命了?小小年纪这么拼。”
阿望说:“师傅,我没文化,只能拼。”
趁厂里生意淡季,阿望又去技校自费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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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不到,阿望已经能够独立编辑复杂的产品程序,令我们刮目相看。
正所谓“你的时间花在哪儿,你的花儿就开在哪儿。”
但他谦虚地说:“是我运气好。”
他的师傅说:“阿望,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拼出来的。”
老板正好办分厂,看他认真负责,一股脑交给他的师傅和他,当了甩手掌柜。
阿望如鱼得水,工资连连上涨。
大半年后,师傅被调回原厂,阿望干脆承包了分厂。
继父欠下的债务也开始慢慢偿还。阿望不愿母亲一把年纪还在外面打工,借口弟弟上初中要回老家读,把母亲和弟弟送回老家。
这一年,阿望刚刚十七岁。
期间,他又报了晚上电脑培训班。
有人说,成年人的世界,晚上可以矫情,天亮得拼命。
阿望,一个刚成年的少年,白天夜晚都在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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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我回了老家。那时候没有手机,我跟阿望渐渐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孩子爸办事经过阿望他们村。听熟人说,阿望在省城办起了厂,手下几十号人,弟弟已经大学毕业。他自己结了婚有了三个小孩,一家人在省城安居乐业。
没想到,失联那么多年的我们,在车站碰到了。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脸,若不是他手腕的伤疤,谁会想到他曾不易的过去?
“去哪呢?”我问。
他刚要回答我,电话响了,他跟我说了声“抱歉我先接个电话”走到一边去。
看着他胸有成竹步伐,想到这么多年他终于靠着自己敢闯敢拼苦尽甘来,心里一阵感慨。
世上真没有人随随便便成功,所有成功都是他拼尽全力的执著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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