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窗外无蝉鸣,却也热浪翻滚。
我和老柴取消了逛街的计划,改为躺在空调房里聊天。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她讲我听,我就这么躺着,听她说了许多很早以前的事情。
90年代,计划生育进展得如火如荼,为了躲过令人闻风丧胆的计生队,村里常有女人不惜远赴他乡,只为给肚子里的“儿子”拼个活下去的机会。
(图片来源于网络)1994年的春天,小伊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了。小伊是老柴的第一胎,不算超生,但要命的是,那会儿老柴和老伊还没登记,所以小伊仍是个“不合规”的孩子。
(图片来源于网络)不合规就得罚款,至于罚了多少钱,老柴没有跟我说,但对于守不住太公家产的老伊家来说,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交罚款前,老伊家长辈脸上窘迫的神态,小伊是见不到了。但听老柴说,交罚款那天,爷爷一脸不满,跟老柴抱怨了一句:“去些钱倒没什么,就是没见到人(方言直译)!”爷爷说这话时,外公也在场,他以为小伊早夭了,吓得直问老柴:“孩子怎么了?”
没等老柴开口安抚外公,爷爷就插嘴道:“我的意思是罚些钱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没生个儿子!”
外公不仅农活技术一流,还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他种的桃子粉嫩粉嫩的,常有隔壁小孩趁人不备爬树偷桃,外公发现了也不会责备他们,只会叮嘱一声“想吃桃就好好摘,爬那么高别摔着了”。
向来温文尔雅的外公听了爷爷的话,顿时火冒三丈,质问爷爷:“女孩怎么了?女孩不是人吗?”
估计是被外公的气势震慑了,爷爷当场哑口无言,再加上老柴也不是吃素的,从此以后爷爷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至少从来没在小伊面前说过。这次还是和老柴闲聊时,她无意间提起的,她说这事她藏心里快三十年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爷爷大概是从来就不大喜欢我的吧,印象中我俩都没怎么说过话。碰巧我也不大喜欢他,他爱抽烟,满口牙被烟熏得褐黄,一靠近就能闻到他满身的烟臭味,每次见到他我都我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尽管如此,从爷爷满是黄牙的嘴里吐出来的白色烟雾总能乘着风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后来他生病了,常年卧床,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他卧床那几年,我总觉得他房里烟雾缭绕,呛人得很,所以我从来不进他的房间,直到他离世我也没好好看过他一眼。他是深夜走的,第二天早上老柴告诉我时,我极其平静,只是站在客厅往他房间望了一眼。那间房似乎明亮了许多,阳光穿过叶丛洒进窗户,玻璃都在闪闪发光。
那年弟弟已经三四岁了,爷爷的孙儿梦圆了,也算走得没有遗憾了吧!
202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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