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和爸爸争论过“以后不结婚不生小孩”的问题,他苦口婆心地讲道理,我不留情面地说丧气话。结果是他连连叹气,“爸爸只是希望你不要遭人白眼。开心就好,明天是你们的。”
人来到这世间,仿佛是来游泳的,迟早要跳进去我一下泄了气。好比两军对垒,我军战旗高举,战鼓擂擂,一腔“不破楼兰终不回”的豪情,却遭敌军投降,不战而胜。
还有一点点惭愧。这场对弈里我想着的是如何赢,而他想着我怎样才是最快乐。
虽然我才活了二十几年,但早就明白了“最”这个字的不稳定性。“最”的天敌是“长久”。持久的快乐太难得,况且是我这样热爱斤斤计较,事事介怀的小心眼。
最近介怀的事——头发。
我每天都在和这三千烦恼丝周旋,和每一处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暗暗较劲。没错,我染了一个亮亮的荧光橙,一种超出大多数人审美范围叫人眼前一惊的发色。走在路上,就像一个抛光打蜡的橙子,滑稽好笑,到哪都像是个哗众取宠的胖水果。
健身房排队用器械的时候,其他教练和会员笑着看我的脑袋,目光中似乎带着令人心慌的反馈评语。
“我只想做个低调的小女孩。”我笑着辩解,试图化解尴尬,击退恼人目光。
“没有低调的女孩会选择染这个头。”一个声音道。
这句话突然地击中我,打醒我。原来,我在希望“特别”和“改变”的同时,需要放弃一些东西,而在“选择”这个动作发生时,也自然失去了为自己辩驳的权利,或者又可以说是在这件事上令人信服的话语权。
逛街的时候,有家店铺门前的柜姐看见我,露出鄙夷的、不屑的白眼。
得有多厌恶才让她连嘲笑我的心情都被压制下去,让一个以“表情管理”为基本职业素养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态呢。我心慌地躲闪,生硬地忽略,假装不看不听不在意。
妈妈问我染了什么头,我答的是“回家了再给你看吧,你会骂我的。”
我逮住熟人就先发制人地询问“我是不是很傻?”,偶遇朋友目光相撞时见对方想开口的样子时,我会不安地抢话,“吓到你了吧。”
理发店小哥对我说的,“染这个发色心理得强大一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算是懂了。
橘生淮南里有个叫郑文瑞的女孩,暗恋了男主角好久对方却毫无回应。于是她在北方初春的寒风里,穿着凉鞋,一身清凉打扮储槽。以“成为笑柄”的方式让自己退无可退,斩断念想。路人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时候,我或许有那么一点点读懂了她。
我何尝不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斩断我对世界的窥视欲。
如果敏感从前让我伸出触角,追寻每一道目光下的情感表达,每一个语调里的弦外之音,那么敏感如今又逼迫我学会麻木,学会放下每一次目光相触后的别有深意。
毕竟,“人来到这世间,仿佛是来游泳的,迟早要跳进去。”
人来到这世间,仿佛是来游泳的,迟早要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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