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时候,励志要写一部属于自己的小说。于是我开始搜集关于我身边的故事。在我20岁的时候,我身边发生很多我以为只有电视连续剧才能发生的事。我以为我的第一部小说会在我20岁结束前诞生。这个顽强的小生命,在我梦的肚皮里孕育着一年又一年,21岁,22岁……
认识张宋芳那年,我18岁,她45岁。在南方城市的一家西餐厅里,午后2点钟的员工休息时间,一个暗黑的角落里,两个不相干的人流起相关的眼泪。我想我的母亲,她念她的儿子。在店里,她是保洁员,我是传菜员。她常常在别人的另类眼光中过来帮我,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心痛的厉害。“我儿子比你大一岁,今年也刚结束高考,在家里,我都舍不得他做一分力气活,看到你,我就想到他,想到他以后也会经历这段,我就会心痛。我是母亲,和你母亲一样,最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这份心痛我替你母亲承接下来。”她一边帮我干活一边平淡地说着。我看着她,仿佛看见我妈在我离家的前一天边洗衣服边和我交代出门在外要学乖。我母亲那个女人,什么都藏在心底,就连对儿子的这份担忧也表现的极为冷静,毫不在乎。后来我才明白我的母亲一定会在我离家后的某个夜晚流下她谁也不知道她何时流下,为谁流下的眼泪。
张宋芳有时活的不像女人。她在店里只会干活,不像别的女人,在干活之余聊聊家常,抱怨抱怨老板的抠门,八卦八卦店里小姑娘小伙子的那些趣事。张宋芳从不会和她们搅和在一起,她只顾着把她的活干完。后来,张宋芳把她的儿子接过来,她每天早上带一碗她为她儿子煮的粥给我,每天都不会重样。
她把儿子带到店里吃牛排,我为她的儿子打了两人份的意面。大厨看见后把我当成犯人似的恶骂,她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后来,她为了不公平的待遇和店长大吵一架,别的员工家属都能享受到员工津贴,唯独她没有完全享受到,她找店长理论,店长没有给她过多理论的时间,抛出一句:看你可怜,就给你打折吧”。“不必了”她重重地说着。她付了全额的费用,全店里的人都在讨论着她,至于讨论什么,她不在乎,我也不愿去听。下班后,我的衣柜里有一份打包好的牛排,上面贴着纸条:“趁热吃吧”。我坐在商场外的石凳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牛排,从一开始我就没把它当做牛排,把它当做我妈给我做了份解决我饥饿已久的普通便饭。我坐在石凳上很久,我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脑海里闪过很多故事,也就是那么一晃,一瞬间后我便什么也不记得,只有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而我那个时候却始终不明白打动我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她开始问我喜欢喝什么粥,我说我喜欢喝咸的粥。于是我每天的早饭由一开始她带来的各种甜粥开始有了一些咸粥。在店里,我很少说话,休息的时候和她坐在一个角落,就是默默地坐着。她很少教我去说什么,更多的是让我去怎么做。她更多的时候就站在我身后,带我回头时她就那样对着我微笑,待我再转回头,顺带回来的还有自己的眼泪。至于为什么,我也常问我自己。我经常下班后在附近的菜市场闲逛,什么都不买,就是为了找一种感觉,一种最平凡生活的感觉。菜市场里有很多母亲带着孩子,母亲问孩子吃什么?店家在夸孩子各种的好。我总是以随便答复我妈问我吃什么的问题,在很多年以后我才能明白这个答案在母亲心里是多么的无奈甚至是一种煎熬在折磨母亲的心。张宋芳也常常问我想吃什么?她为我做,我总是说不必了,可是第二天她还是带来了,她说和她儿子的一样。也许在某些时刻母亲和母亲都是一样的,她们没有本质的区别更没有其他意义的区别。这个道理也是很多年后我才想明白。在和母亲通话前我有很多话想和她说,电话接通的那一霎准备好要说的话又全部逃走在记忆之外,最后只能潦草地尴尬地挂掉电话。
在某一天午后,在暗黑的角落里,我告诉她我的分数能够上另一座南方城市的大学,她也很高兴,那天她和我说了很多,唯独没有说的是她儿子落榜的事。后来,我和她儿子躺在一张床上,他问我最想学什么?我说中文,他问为什么?我说我想成为一名作家。我又按他问我的问他一遍,他说他不知道。后来我才明白他所谓的不知道是他觉得那个时候的他没有选择。他在一种失望夹杂着绝望中开始不知所措。那段时间,张宋芳常常当着他的面煮粥,煮的是一锅白粥。她和我说白粥最讲究门道,至于有哪些门道她从未说过。
后来我离开那座城市。最后一晚,她又把我带到家中,我和他的儿子重新躺在一张床上讨论着母亲的话题。我们都没有说自己的母亲,从口中说出的都是别人的母亲,也许自己母亲的重量只有在心里在能掂量的出。我离开的时候,她打包了一份她煮了一夜的粥给我。她始终没有留我,说的也很少,就站在检票口看着我走进去。我坐在去南京的火车上,一路上都是粥的香味,那香味弄得我不知所措。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一切似乎都与张宋芳有关。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微笑以及很少见她流下的眼泪。我的眼泪在这一幕幕有她的景象里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我从一滴一滴的泪珠里看见张宋芳谜一样的微笑,在火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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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早日成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