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条《答罗整庵少宰书》(3)
来教谓某:“《大学》古本之复,以人之为学但当求之于内,而程、朱格物之说不免求之于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补之传。”
非敢然也。学岂有内外乎?《大学》古本乃孔门相传旧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缉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失在于过信孔子则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且旧本之传数千载矣,今读其文词,即明白而可通,论其功夫,又易简而可入。亦何所按据而断其此段之必在于彼,彼段之必在于此,与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补,而遂改正补缉之?无乃重于背朱而轻于叛孔已乎?
《传习录》以开篇,徐爱就告诉我们,王阳明要求学生读《大学》旧本,而不是朱熹的《大学章句》。朱熹调整了大学旧本的编排顺序,而且揣摩“圣”意,补写了第五章。
罗整庵认为,王阳明之所以要恢复旧本,是因为王阳明主张做学问应当求之于内心,而程朱的格物致知却是倾向于求之于外的。王阳明这是要否定朱熹对《大学》的重新分节编排,否定朱熹补写的第五章。
王阳明:我没有否定朱子的意思。《大学》旧本是孔门代代传下来的,朱子怀疑这个本子有脱误,所以对旧本进行了修改校正、补充编辑。而我却认为旧本没有脱误,所以完全采用旧本。说到我的过错,如果说我过分相信孔子,这是有的,但是说我要否定朱子的编排和所作的补传,这是没有的。
治学怎么可以分内外呢?治学贵在得之于心、求之于心,如果说这句话是错的,那么即使孔子说过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认为是正确的,何况是学问不如孔子的人呢?所以我不会以非为是;如果这句话是正确的,即使是普通人说的,我也不敢认为它是错误的,何况这句话是出于孔子之口呢,所以我只是坚持正确的而已。
《大学》旧本传世已经数千年了,其文字现在读起来,依然觉得明白晓畅,阐述的治学功夫,简单易行,很容易遵照效法。
朱子有什么根据断定,这一段必须在那里,那一段必须在这里呢?凭什么说,这里缺了,那里需要补充?然后动手对《大学》旧本进行补充修正、重新编排。
先生这样指摘我,是不是说,违背朱子之意是不可以的,而违背孔子的教诲是可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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