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最后的选择（上）
白蒙蒙的水雾升起，一个十来岁的小婢女小心翼翼的拿起药煲，将药缓缓倒出来。盛药的白玉碗内是小半碗猩红色的血，因为天气冷，血已经凝结了。小婢女将药倒进去后，拿出了勺子在碗内搅拌，让血和药融合在一起。
转过弯的房间内，素雅，寂静，一张白帘子遮盖的床边，倪战一坐着，侧着头靠在床框上，他静静的看着熟睡的韵弥。
自从倪战一见到韵弥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日夜守在她身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他的内疚感。而这些天，韵弥的情况也明显好转了，原来蓝紫色的手开始消退，现在手虽然仍旧惨白，但已经是正常颜色了。她的脸色也明显好转，虽然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但除了汤药之外，她已经可以无意识的喝点米汤了。
看着韵弥情况好转，倪战一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同时他也知道另一边的薛静可能情况刚好相反。但他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现在只能先等韵弥的毒解了，后面，他会竭尽全力去调理好薛静的身子。
正当他糊里糊涂的想着的时候，小婢女端着药来了。倪战一起身让开，站到一边看着小婢女扶起韵弥，开始慢慢为她喝药。
“战一。”倪战一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由于这段时间他整副心思都放在韵弥身上，以至于有人走到身后他竟不知道。
战一回头一看，是国师。虽说韵弥是国师的女儿，但国师并不是每天都来看她，毕竟一国之师除了家庭，还是有国事要处理的。而天天来的是医圣，每天至少一次，多则两、三次，每次过来都是来给韵弥号脉，施针等。但对于这个医圣，战一却没有好感。
战一站起来回答：“师傅。”
国师点点头，走过来拍拍战一的肩膀，然后看着在喝药的韵弥，用疲倦的声音说道：“这几天，你都没回去？”
“嗯。”战一回答。
“好，好。”国师点点头，又静静看了一会韵弥，然后转身跟战一说，“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战一应声跟着国师慢慢走出了房间，房间院子里，国师漫步走到了小池边。因为冬日，池子里的水已经结冰了，池边光秃秃的树上还挂着霜。
国师站在树下，抬头看了看树丫，叹了口气，说：“战一啊，这些天你在就好，韵弥如果知道你回到她身边，一定很开心的。只是……”
“只是什么？”战一问到。
国师转过身，说：“医圣给她看过了，韵弥的毒已经进了骨髓，恐怕难以……”
战一不敢相信，惊到：“可这些天，她的情况明显好转了，她……”
“那是因为她一直服用药人的血，”国师打断他，平静的说到，“一旦停止服用，她就……”国师没说下去，而是沉默了。
战一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脑子飞快的思索着。需要长期服用药人的血，那是不是只要能一直给她血，她就可以活下去？是不是可以再找一个药人？是不是……战一思绪混乱，一个个问题跳出来又被自己否定。
“没有别的办法？”倪战一问道。
“换心之术。”一把沙哑尖锐的声音从房间的地方传过来。
二人同时望过去，医圣披着白色长袍，影子一般从房间的地方走过来。他给国师和战一微微点点头，说道：“抱歉刚才出来时候听到二位谈话。现在小姐的情况，只有换心之术可救之。”
“换心？”战一疑问。
医圣淡淡说道：“换心之术乃在下初创，经在下手成功换心之人不下数十。只是，小姐的情况略有不同，所以此次换心之术关键并非在下，而是他人。”
“什么意思？”战一向来不喜欢这个诡秘的医圣，只是看在他医治韵弥份上给他点尊重。
医圣这下抬头看了看战一，依然用那沙哑且尖锐的声音，拖着长调说到：“换心之术，需要同时剖开患者和供心者二人胸膛，同时用银针封住命脉，同时取下心脏，互换时也是同时将心脏血脉缝合。若有先后之分，后缝合之人能存活的几率只有一成。”
战一并不在乎供心者的生死，正想反驳时，医圣又继续说道：“然而，虽说供心者生死不重要。但此次供心者的状况与以往不同的，以往一般挑选身强体壮之人为供心者，所以可将人麻醉失去意识后再行取出心脏，心脏仍是活的。但此次的供心者心血不足，所以不能将其麻醉取心，只能活取，那么这就非常考验取心者的能力了。我们必须找一个能快速取人心脏之人，以确保心脏在取出时必须是跳动着的。 ”
“活取人心？”战一重复到，心想这是对一个久经沙场的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医圣转身给战一微微点点头，依旧用那种拖着长调的声音说道：“那就有劳将军了。再过五日，药人也已到极限了。待我将一切准备好，我会详细告诉将军该如何取出药人之心。”
战一一怔，药人之心？瞬间他愣住了，颤抖的重复着：“药人……之心？”
“是的，”医圣淡淡的说道。而国师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他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们的对话和战一的表情。
战一轻轻摇着头，问着：“难道必须用药人……”
医圣冷淡的说道：“小姐的情况与常人不同，她的毒已经深入骨髓。骨髓乃是造血之根，根已被毁坏，造出来的血都是含有毒素。所以只有换药人之心，用药人之心不断的将她有毒血净化，才是唯一能救她之法。”
“那……药人呢？用谁之心与她互换？”
医圣笑了：“将军说笑了，刚刚已说后缝合者几乎无生存几率，又何来与他人再换心之说呢。”
倪战一感觉有一大锤子一下子打在他后脑勺上，瞬间脑袋空白，以至于完全没留意到医圣已经和国师行礼后，自行离去。国师目送走医圣后，回头看着站在原地仍未回神的倪战一。
他走到战一身边，说：“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战一惊恐的看着国师，国师继续说道：“韵弥当初选择了救你，便是把命托付给你了。既然她已经托付给你，那我也不再干涉，这次她能否活下来，全由你来决定。”说完，国师也没等倪战一回答，便缓步离开了。
就在他们对话的不远处，一个小女婢在打扫着庭院，她熟练的扫干净了地上的落叶枯枝，提着铁铲走到了院子后面。沿路路过门庭和煎药的厨房，她从容的走到了院子后面，将铁铲的垃圾倒掉。然后，警惕的四周扫看了一眼，接着走到院子一个角楼，拿出一块削尖了的木炭，从衣袖中拿出一小张纸片，匆匆的写了几行字。然后小心的折叠起来，塞到了院子墙边一个小洞里，在用枯叶遮挡起来，接着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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