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东坡的《江城子》,忆亡妻王弗的那阕,又有些小想法: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对东坡,我是欢喜到他骨子里的。分几个阶段。一个阶段,欢喜他的逸事儿。小小的,听家父说过他的故事。说,一次,他叫家僮汲水煮茶,吩咐取江中的。家僮当耳边风,取了江面的。回来,东坡训家僮:小狗日的骗我!茶叶浮在面子上,还说江中的?切。
后又看了冯梦龙写的关乎他与佛印和尚转世投生的书,书无趣,两个人互谑的事儿却有趣,什么“狗咬和尚(河上)骨”之类,皆有笑。又看过一篇《苏小妹三难新郎》,说他妹妹与秦少游的情事,那是扬妹抑兄的,至少在写对联上,他比不上乃妹。后来知道,这节全是女权主义者编排出来的假段子。
二阶段,欢喜苏词。那是受我的老师傅占魁先生的诲,他说苏词好,我就吭哧吭哧地读了些。记得在武汉的利济路买过一本《苏东坡诗词选》,忘了哪出的,繁体字,竖排的,一些字儿认不全,但也果然觉得好。傅先生的词开阔驰放,有苏风。有一年,他的《啮石集》出版,我赠了个诗他,有一句是:“傅公词句苏公胆,铁骨铮铮数百篇”。后来想,我将苏词说成“铁骨铮铮”是不对的,铁骨,柔情,一半一半。
三阶段是看东坡的传记。一共看过三套。第一套是林语堂写的,三大本。第二套谁写的,忘了。第三套是徐棻写的,看简历,国家一级编剧、终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四川省文联副主席之类,题目挺拗口,《苏东坡和他的大宋朝》。硬着头皮看了无数次,总是读下下去,至今才读了几十页。可见,简历如何不简,都扯淡,关键还是文本。
但现在我又不这样想了,觉得,可能还是林语堂杵在那儿,别人迈不过,是由俭入奢难的理。一等一的传主得一等一的作家去写,才匹配,否则,很容易落入三言两拍或墓志铭的窠臼,要么志怪,要么溢美,皆不得要领。
由这点林语堂情结,我倒想到男女之事。一辈子,男人(或女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林语堂的,碑似的矗在那儿,任谁也无法企及,虽后来过尽千帆。王弗可能就是东坡的林语堂。王弗死后,东坡没闲着,王闺、朝云,妾嬖婢妓,排着队的女人,但10年后,东坡仍是念着眉山老家聚少离多的王弗,一往情深。这些事,有些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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