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读孙犁老先生的散文集。有一篇《鞋的故事》，讲孙犁先生自己，因为年老，不喜欢穿买的鞋，想弄一双家做鞋。而正好，他家帮忙做饭的柳嫂，有个妹妹叫小书绫，孙犁先生因为无意中投桃报李，先后得了小书绫亲手做的两双鞋。只第二双鞋，相比第一双鞋，“做得太粗了”。原因是：小书绫其时生了孩子，要一边照看孩子，一边“一针一线”地做成。所以柳嫂后来解释说：眼前，就是农村，也没有人再穿家做鞋了，材料、针线都不好找了。于是，孙犁老先生很有感慨地说：“我们这一代人死了以后，这种鞋就不存在了。”
我之所以把这篇文章的大概说一下，是因为孙犁老先生这句感慨的话，让我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来。
是一周前，我去拜访我的一位小学老师——H老师。H老师在我所在的农村，前后教了四十二年书。按他自己的话说：农民淳朴，他喜欢和农民在一起。但他说起我父母一辈的人时，他又十分感叹：说他们那一代人是最苦的。H老师有几次看到乡里上了年纪的老太摘下自家地上的蔬菜，或者瓜果，到城里来卖，然后她们一直要被城管粗暴地驱赶。他很可怜这些农民，他说，这些人是最勤劳的，用不到再过十几二十年，再没有这些人来城里卖菜了。城管应该妥善处理，最好能够安置她们卖菜的点；并且，她们都是生活艰难的人。
我听了H老师的话，莫名地起了一些悲哀。在现在，还暂时存在的到城里来卖菜的乡下老太，在不久的将来，不也像孙犁老先生所谓的“家做鞋”吗？
她们是多么淳朴和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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