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
一、
海风静静吹拂过小路，淡淡的潮气和腥味，消散在弄堂里饭菜油烟的气息中。
这种悠闲的生活，真好。
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带着一丝优雅从容，不急不慢，一步一步走进弄堂。
苏雅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虽不能说出身豪门，但在这座城市里，也算得上生活富足。
再过几年，就铺满了吧。苏雅静静看着爬上石头的苔藓植物，陷入沉思。
“苏雅？”
苏雅回头，一个男人清秀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一时间，关于五年以前的记忆重回脑海。
是他。陈泽。
纵然时光流逝，他那无可代替的侧脸，俊美可与阿波罗相媲美的轮廓，他海一般深邃的眼眸……这不可复制的一切，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他，就是陈泽。
苏雅一惊。
他会怪她么？
二、
那一天，苏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是记得，全家人在看到她时，都涌到门外欢迎她，她也在众人的注视中，失魂落魄般跌跌撞撞进了屋。
果然，即使她是家中最不被重视的一个，但是，她却也是苏祺洛的亲孙女。
不喜欢她，却也要装作欢迎她回家的样子。
苏家人就是会装。
苏雅的微笑中多了几分嘲讽，却恰到好处地淹没在了黄昏未逝的暮色中。
只是，那些脸庞中，没有她想要找的人。其实，什么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有得就有失。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就要舍弃次要的。
那么说，于她而言，爱情是次要的……对么？
三、
苏雅是苏祺洛最小的孙女，却也是最不得老人心的一个。小的时候，苏雅也觉得自己是家中很受欢迎的，只是渐渐地，她就懂了，大人们与小孩子是不一样的。
家中那些人，都是带着面具生活的，热情善良的伪装下，都藏着一颗善于算计谋利的心。
他们是没有感情的，钱才是他们想要的唯一东西。
苏雅的脸上始终是那种天真无害的单纯笑容，无论是从前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还是现在这个留洋归来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一点，从未变过。
小时候的苏雅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但她是个聪慧的女孩，悟出了人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后，她也渐渐地学会了伪装。
因为父母离世的早，一直是苏祺洛照顾着她，从前，她也以为，苏祺洛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那么和蔼可亲还给自己买她最爱的桂花鸭。五岁那年，苏祺洛给了苏雅一只桂花鸭腿后，她开心的出去玩了，淘气的小苏雅躲在门后看着哥哥走进里弄，爷爷端出了剩下了一盘桂花鸭给哥哥。
哥哥没有她那么聪明伶俐，也不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只因为他的爸爸是当地的富商，所以，哥哥得到的才会比她多吧，甚至，家里的所有人都有参与，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苏雅在心里揣测着，她恨死苏家人了，她发誓，长大后，她一定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同时，她也保证，此生自己都不要变成像苏家人那样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怪物。
四、
苏雅邻居家的孩子陈泽从小和她青梅竹马，大她两岁，不同于苏雅外表的疯癫，陈泽是个很文静的少年，不会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在弄堂里做游戏，他只会拿起画笔，描绘出孩子眼中的世界，而苏雅，也喜欢静静的坐到他身旁，看着少年完美无瑕的侧颜。
苏陈两家向来交好，但两家的长辈都很好奇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是怎么玩的那么好。
其实，苏雅开始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子很漂亮，令人心惊的漂亮，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的女孩。
渐渐地，苏雅懂事后，只有在陈泽面前，她才会放下面具，暴露出自己性格中的偏执自闭。陈泽从未觉得奇怪，尽管她在大人们与自己面前相差甚远。
后来，苏雅发现这个男孩子虽不善于言辞，却是个很温暖的男孩子，哥哥一般照顾着她，即使她不说话也好，他需要的，仿佛只是她在身边陪伴着，就足够了。
自己从不用伪装什么，也不用太过麻烦的言语，纵然相视无语，也不觉得尴尬。
只有在陈泽面前，苏雅才觉得那是她自己。
五、
后来，苏雅与陈泽都进入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
每天早上，伴着初升的太阳，两个孩子牵着手一起去，每天晚上，夕阳的余晖照耀着两个孩子，踏着饭菜的香气，迈进弄堂。
每当下雨时，举伞的男孩会把伞微微倾斜，将女孩保护在伞下，而自己一侧的胳膊却被打湿。冬天走在路上，男孩都会握住女孩的手，让她不受阴冷空气的侵袭。
一年一年，纵然过去了那么久，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依旧很好。苏雅觉得，陈泽的性格虽然沉静内敛，却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至少对自己，一直都是那样。
苏雅知道，自己很依赖陈泽，随着那么多年时间的流逝，陈泽早就已经融入自己的血液，成为生活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了。
那么，自己对于陈泽而言，又是怎样的存在呢？苏雅不知道，以陈泽的性格，问了也不会说。
六、
十二三岁时，苏雅因为贪玩，弄丢了苏祺洛给她买馄饨的钱。
那天，苏雅担心回家会挨骂，一直在巷口徘徊，知道陈泽出了门回来看到了她。
“苏雅？”
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苏雅回过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泽这其中的缘由。
“小泽哥哥……买馄饨的钱，我弄丢了……”
苏雅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
陈泽笑了，拉起她的手。
“没事。”
陈泽将苏雅拉进自己家，将锅里的馄饨盛了十个到盒子里，给了苏雅。
“小泽哥哥……”
苏雅犹豫着不敢拿，她知道，陈泽是陈家的独苗，陈泽不会被老陈训斥，但是，陈家以买馄饨为生，生活并不富裕，甚至很艰辛，而她……
正在苏雅陷入沉思，陈家妈妈走了过来，将馄饨塞给了她，苏雅告诉了她自己丢钱的事。
“自家的馄饨，别那么见外。”
阿妈笑着让她早些回家。
苏雅很内疚，却不知道如何弥补。
苏雅回到家时，苏祺洛长篇大论发表了对苏雅的担心，看到这一幕，苏雅有些恶心，陈家的生活虽然艰辛，却也温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是苏家所不具备的。
苏家人有的，只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而暗地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谋划。
陈泽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大概，能做陈泽新娘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完美的女子吧。
那么她……
陈家妈妈或许早就把她当作陈家的一员了吧。
苏雅笑了。
七、
苏雅渐渐长大了，这个女孩的聪明终于被重视，一个月后，她就要去英国读书了，就连一向厌恶的苏家人似乎也变得舍不得。
而陈泽，每当想起他，总觉得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静地面对离别，不知道他会不会劝她留下，更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否有过一点他的影子。
若他求他留下，她又会答应吗？她不知道……
或许吧，当喜欢上一个人时，有了盔甲的同时，也有了软肋。
苏家人答应了苏雅的要求，没有把那个消息告诉陈泽。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而苏雅的心，一天天纠结着，陈泽还似从前一般，帮老陈卖馄饨或是画着弄堂的生活。
只是，苏雅望着他的眼神，一天天布满了浓厚的悲哀。
她深知，若是自己要得到苏家人真正平等的重视，她只能靠自己，而英国留学，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那么陈泽呢？
终于，到了不得不面临离别的时候。
这一天傍晚，陈泽坐在里弄过道，描画着夕阳，苏雅静静走到他身旁，
“小泽哥哥，从小时候，你就不喜欢和太多小孩子一起玩，捉迷藏我玩过很多次了，而你……”
苏雅笑了，虽然她及时抹去的泪花没有出卖她，可是，她的悲伤如此明显，也许，陈泽也感受到了。
“是啊，可是我们都这么大了……”
陈泽笑了笑，并不否认。
“小泽哥哥，我们玩一次吧，就当做，祭奠我的残缺的童年。”
几番犹豫后，陈泽点了点头。苏雅的面容太过悲伤，一时间使他有些恍惚，一直以来，苏雅虽然内心冷冷的，却很少会有这种情感。
是，他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
又或许，其实，是他从来都无法拒绝她。
陈泽在自己的房间里数数，而苏雅既没有说地点，也没告诉他时间。
一千，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八……
也许，这么长的时间，她会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吧。陈泽想。
九百七十八，九百七十七，六百七十六……
苏雅飞快跑回家，拿起了皮包和自己的行李。
九百零二，九百零一，九百……
苏雅匆匆告别后出了门，没用任何人为她送行。
八百五十二，八百五十一，八百……
高跟鞋踏在石路上，声音清脆苍凉，几分钟后，她走出了弄堂。
五百八十六，五百八十五，五百八十四……
苏雅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头。几年以后，她会得到她所失去的，而他，也许会娶一个他真心爱着的女子吧……
三百二十四，三百二十三，三百二十二……
苏雅拦下了一辆车。
“小姐去哪里呀？”
“机场。麻烦请快一点。”
“好的呀。”
一百零九，一百零八，一百零七……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打在车上，血一样的红。
五十二，五十一，五十……
……
三，二，一。
零。
八、
“苏雅？”
五年之后，她已经褪去了从前小姑娘的稚气，站在陈泽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苏雅。
他开始觉得，这个让他无数次在梦中醒来，他最熟悉的人之一的女孩，变得那么陌生。
苏雅回头，目光中交错的情绪很复杂。
内疚、悔恨，还有一丝他从来没有在她眼中见过的东西。
……
终于，陈泽先开了口。
“你回来了？”
“嗯……”
也许是里面的人听到了里弄谈话的声音，苏家的门打开了。
“小雅回来了！老苏，小雅回来了！”
苏祺洛将苏雅拉进屋子。
苏雅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进门的最后一刻，她悲哀的眼睛望向陈泽。
欲言又止的陈泽将刚刚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他想问她，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
晚饭后，陈泽敲开了苏家的门。
“小雅，来看看吧，我们家老陈一直想让你去呢。”
陈泽努力维持住微笑。
“是啊，小雅，去看看吧。”
苏祺洛也赞同道。
苏雅进了屋子才发现其实陈家一个人都没有。
“小泽哥哥？”
苏雅很惊讶，几曾何时，他学会了说谎……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觉得惊讶呢？
“坐吧。”
苏雅坐到了餐桌旁，陈泽坐到了她对面。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陈泽看着苏雅略带疲惫的面容，心被千万匕首凌迟般的痛。
“小泽哥哥，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不是想要瞒你的，抱歉……”
陈泽笑了笑，挥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不要自责，其实啊，那天没找到你，我也回家吃饭了，我还觉得对不起你呢，没事，真的没事，我……”
只是为什么，再坚硬的的伪装，也总有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地卸下它？
明明什么都策划好了，五年来的每一天都在想要对她说什么，可是为什么，嗓子那么不听使唤地哽咽了，眼泪会那么快就落下？
苏雅猛然起身，她再也无法在这间屋子里多呆一秒了。自小到大陈泽都将她护在手心里，而她留给他的却只有欺骗。她无法面对陈泽的眼泪。
或许，她无法面对的，是那个自私的她自己。
“苏雅……”
陈泽微弱的声音似乎是对宿命的哀叹。
门外的苏雅停住脚步。
“你爱过我吗？”
门外，一片寂静……
他告诉了她他没找到她后就回了家，她却不知道，他找了她一天一夜去遍了记忆里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他一直以为她在等着他，等着他去找她，当他第二天敲开苏家大门时，才从苏祺洛口中得知她去了英国。
五年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他不够好，是不是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她。
难道这么多年，她就没意识到么，自己那么爱她，就连他妈妈都看出来了，那么她呢？
终究，他没听到苏雅的回答。
九、
几天之后，当苏雅经过杂货铺时，一个小姑娘拿出了一张请柬，写着苏雅的名字，而邀请人，写着林影。
林影？
他知道自己回来的。苏雅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这个想法从她在英国就产生了。
在苏雅上学时，每天除了陈泽，还有一个影子紧紧跟随着她，她生日的那一天，林影给了她一张请柬，但是她却当着他的面撕掉了。
苏雅笑了笑，他怎么知道她回来了呢？
也是，毕竟林影有钱有权，他想知道的，又有什么能瞒过他呢？
林家是当地的大户，能得到林家长子的爱是何等的荣幸，只是从前的苏雅还不懂，林影能够给她的，有多么重要。
当晚，苏雅拿出了自己从未穿过的一件紫色旗袍。
宴会上，苏雅注意到林影只与她一个人跳过舞。
“苏雅，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敢忘。”
舞曲结束，苏雅在进行的陪同下走进院子。
林影看着眼前这个经常在他脑海中游荡的女子，内心的想法不经大脑直接脱口而出。
“苏雅，我很想你。”
“我也是。”
苏雅的脸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回答他，但是，这似乎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月光下，两人呼吸平稳，却各怀心事。
苏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这么做，把自己的一切赌在林影身上。
林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使她爱上他，或被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感动。
后来，苏雅终于和林影在一起了，她有过那么多次不确定，但是每每看到林影拉开加长梅赛德斯车门时，她心中的计划就越来越清晰。
如果能够拥有那样的人生，纵然没有感情，又怎样？
十、
苏雅与林影走在马路上，两人悠闲地散着步。
林影静静牵过苏雅的手，看着她娇羞的笑，心似乎也融化了。
想到从前在学校，自己百般接近苏雅，这个高傲的女孩子都从来没用正眼看过他。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陈泽，无论他做什么，都比不过他。林影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牵着她的手走过大大小小的马路。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陈泽才配这么做。
林影自知苏雅瞧不上自己，每每看到这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却又不由自主的喜欢。他再也没见过比她更优秀的女孩。
她永远不会知道，于他而言，这五年有多难熬。
现在，既然得到了她，他就再也不要失去她了。
“苏雅。”
苏雅抬头看着林影。盛夏的阳光照耀着男子的面孔略显刺眼。
“嫁给我吧。”
苏雅猛地抬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不是早该想到吗，林影对她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早在学生时代，她就注意到了他灼热的目光。
从前自己总是忽视他，从前，自己的眼中只有陈泽。
从前……
苏雅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答。
林影以为苏雅因为害羞而不回答，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打败了多年来一直羡慕着的陈泽，得到了多年来自己最爱的女人。他笑了笑，扳过苏雅的身子，紧紧抱住了她。
苏雅挣脱了，那似乎是她最大的力量了。林影一怔，看着她做着自己不懂的事。
苏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答应林影，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她就可以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了……
只是他抱住自己的那一刻，那种恶心的感觉无法控制的产生了，在他怀里，一秒钟都无法多呆。
原来，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是这样的。
苏雅向马路的对面跑去，无视了四周的一切，她只想远离他，只想远离有他的地方。
“侬脑子瓦特啦？！”
被撞的一个中年妇女凶狠地将苏雅推倒在地。
似乎整个世界都空了，只有她自己，她听不到人们在说什么，嘈杂的街头似乎封闭了。
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带她远离了这一切。
是那双手，卑微，却一直存在。
十一、
许久许久，苏雅才缓过神来，其实她应该接受林影的求婚的。
她将嫁入豪门，她会拥有足够多的钱，让曾经欺凌她的苏家人在她面前俯首称臣，也将拥有一个爱她无条件迁就她的人。
陈泽爱她，她知道，只是她想要的，不是陈泽带给她的幸福安逸。苏雅要的，是钱，是权力，是地位……是陈泽所给不了她的。
未来，陈泽会接替老陈，在里弄敲着篮子买馄饨，偶尔闲来无事画几幅画，而她，苏雅，她会嫁给林影，成为他的妻子，过着富足的生活。
纵然是一场戏，没有过感情，她开始了，也该接着演下去。
自己那天的做法，应该已经将他的心伤透了吧……
苏雅决定去找林影解释清楚。
当她站在林家的花园洋房前，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这一切，都即将成为她的了。
苏雅让人叫了林影，当林影走出来时，脸上却像结了一层霜。
“走。”
林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苏雅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到一辆车前，林影为苏雅拉开了车门。
“上车。”
依旧是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林影将车开到了离苏雅家很近的地方，就是苏雅拒绝他那条马路，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抱她的地方。
苏雅一怔，不知道林影用意何在，她轻轻抚摸过林影苍白的面颊。
“影，上次的事，我还没想好，我太激动了，真是抱歉……”
当苏雅的手抚上他的脸时，林影突然回过神，躲开了她的手，似乎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苏雅僵在那里，也许是林影觉得他的做法伤害了她，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她腿上。
“苏雅，你知道我爱你，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你非要选择折磨自己？”
苏雅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刹那间，世界似乎都寂静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我没有折磨自己，林影，我爱你。”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苏雅留下了这么句话。
林影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骗他。
“苏雅，你自己很清楚，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不会和你结婚，我不会毁掉你的人生。”
毁掉她的人生？
不，她确实没有爱过他，但她想要的，除了他，别人给不了。
“林影，其实我……”
“苏雅，你爱的是陈泽！”
陈泽……
陈泽的名字就像是一盆凉水，从上到下将她全身浇透，刺骨的寒冷让苏雅丧失了理智。
苏雅狂笑着，林影不会娶她，她终究还是失败了，陈泽会不会原谅她，或许根本就不想见她。
“对，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是爱陈泽，我爱他。”
苏雅仰天大笑着，似在嘲笑着悲哀失败的自己。
“就算我爱他，我想要的钱和权，陈泽都给不了我。纵然我爱他他亦爱我，可是我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林影强忍着愤怒震惊和屈辱，冷冷地看着她，他无法相信，自己多年来爱着的，竟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聪明漂亮的躯壳下，是一颗病态的灵魂。
“苏雅……”
他笑了起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苏雅经历过什么，苏雅出国后，他找过那么多人打听她的过往，他一直以为，她与其他人不一样。
“你爱的并不是陈泽。”
林影笑的绝望残忍。
“若你爱他，你又怎么忍心抛下他？”
“苏雅，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林影拉开车门，开走了汽车。
……
她爱的，只是自己？
她爱的，只是自己……
苏雅揶揄地笑了笑，仿佛在调侃自己。
“果然，我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苏家人。
或许她根本就学不会去爱一个人吧，纵然讨厌，可她也依旧不可避免变成一个自私的人。
她和林影的一切，这么久真情与利益的纠缠，在这个秋天，散场。
十二、
苏雅走在路上，一阵阵带着海洋气息的风从身旁飘过，从码头的方向吹来的。
清新，却带着一丝腥气。
一转身，弄堂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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