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帮我换了病房,从原来病房离开时,说实在还真有点舍不得,我是个怀旧的人,不喜欢经常更换环境,又或许更多是因为喜欢看到任哥的笑容和潮汕夫妇的爱情。
转到一个新的病房,属于四人病房。之前的病房是五个人,由于另外两床隔得太远,所以没有什么交流。新病房的好处是有厕所,不像以前那样要去别的病房上厕所,也就不用看别人脸色了。因为去上厕所的那个病房是两个人的,一般住得是比较容易感染的病人,家属最害怕的是感染,估计他们都希望我永远不要来上厕所。
新病房里,在我隔壁的是一位阿姨,来自云浮,年纪应该跟我母亲差不多。阿姨做了很多次化疗,在亲人中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只能化完疗后回家等待合适的骨髓。还没等到,不知怎么一直高烧不退,然后只能回医院查看。一开始,我没看到她的家属,以为她也是像任哥那样,独自一个人。后来看到一个小伙子,估计小我几岁,才知道那是他儿子。阿姨洗脸时不小心划伤,然后感染了,伤口肿得都要遮住整个眼。小伙子行踪无法预测,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碰得上。阿姨估计也习惯了,独自叫护士换点滴,上厕所,也是一个人,也不怕眼睛的问题摔倒。
小伙子或许觉得怕自己照顾不好阿姨,便叫阿姨的姑姑过来照顾,自己回了老家。姑姑年纪也挺大的,不会讲普通话,只会说客家话。相比年轻的小伙子,有着人生阅历的姑姑更懂得照顾人,阿姨要干什么,立马响应,不像之前阿姨自己一个人。姑姑特意从家乡带了野鸟过来,用来滋补阿姨身体。她们吃的时候,我看着都胃口大开。闲下来的时候,姑姑和阿姨便与我妈聊起家常。那时候,我也是无聊,听她们闲聊。三个人中,更多的是阿姨与姑姑在聊,我妈妈偶尔插几句话。阿姨述说着她家里的事,有时说到伤心之处,会忍不住落下泪,姑姑跟着落泪,接着坐到阿姨旁边拍拍阿姨,安慰阿姨。
过了几天,小伙子便回来了,跟着姑姑一起照顾阿姨。慢慢的儿子出现在病房的次数越来越多。后面,姑姑由于家里有事回去了,只剩下小伙子。姑姑走后,似乎,小伙子开始懂得照顾人,陪在阿姨的时间长了,还经常逗阿姨开心。人总是在学习中成长,在成长中学习。
住在阿姨隔壁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如果说之前潮汕夫妇是相濡以沫的爱情,那这对夫妇就犹如初恋。我以为那种老了,我依然呵护着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的爱情只会出现在屏幕上,现在正真遇上,煞是羡慕。这对夫妇非常的好人,有什么水果都一起分享,也经常告诫我们这种刚生病的病号要注意什么。他们这次过来是做检查,妻子检查完之后,发现血压有点高,便住院观察。
丈夫跟妻子每次说话都轻声细语,超级温柔。妻子躺在病床上说要喝水,丈夫会迅速到桌子边,倒水在杯子上。因为水比较热,他就坐在旁边,用汤匙不断搅拌,为了快点让妻子喝上水,手上的动作越发得快。等开水凉了一点,丈夫会轻轻地拍拍妻子,说道:可以了,乖,起来喝水。次次如此,无论白天晚上。
每天丈夫都会详细问妻子要吃什么,甜的还是咸的,少油还是多油等等。然后便去做饭。每次吃饭,他都会叫妻子慢慢吃,不够我在去做,每次吃水果,都会剥好皮,洗好,假如像苹果或者橙子这种比较大的水果,他都会弄成小块给妻子,活生生暖男一个。妻子洗澡得时候,他总在门口等候,因为怕妻子会晕倒,每隔一阵子都会问一下。妻子心疼丈夫,总是叫他不要怎样怎样,可丈夫完全无视妻子意见,一如既往地照顾妻子,妻子只好可以自己做的事都自己做,决不去麻烦丈夫。最令我触动的是,曾经为了照顾妻子,丈夫累到进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病情好了些便匆匆过来照顾妻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年轻时是怎么样,想必也如《飞屋环游记》中的那对夫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大鱼大肉,也不是权倾朝野。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的愿望达成。当你有得吃的时候有得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
第四床的病人,由于太远,没怎么交流。不久后,由于白细胞过低,害怕感染,便转到只有两个人的病房。同房病友来自江西,是一个10岁的小女孩,已经做了骨髓移植,目前正在观察情况。进去的时候,病房开着空调,吓得我赶紧抱紧被子。然后我妈就关掉了空调。不一会儿,小女孩便说好热好热,搞到我一度怀疑我们是不是在同一个季节。考虑到我发烧,小女孩忍住没有开空调。
小女孩比较幽默,经常逗她妈妈开心,晚上睡觉喜欢放《高山流水》。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喜欢这首音乐,一直循环播放。她家人在附近租了房子,妈妈中午晚上都去做饭,只剩下小女孩在病房,小女孩也知道妈妈做饭辛苦,自己默默地打针。小女孩喜欢画画,只要不打针得话,都会拿出纸笔开始画画。画画画得挺好,连主治医生都想要。在她身上我没有看到悲伤,看到的是那份依然保留着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童真。
后面的日子里,碰到了小我一岁的胖子,碰到了胃口超级好的小男孩。这是我在第一次疗程时碰到的病友。我想大概一路上会碰到许多跟我一样的人,会见到他们与亲人演绎的真与情,会见到他们对活着的渴望。余华在《活着》里曾说过,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像我们这种人,活着本来艰难,但我相信那份情会一直支持着我们活下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