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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年七月，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分不清任何方向，也不认识任何人。
夜里，火车到达终点站，我站在出口，抬头看着偌大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平视一望无际的路，也不知下一步该迈向何处。只是深刻地记得，流经喉咙的矿泉水很凉，映入眼帘的夜很黑，掠过耳旁的风很冷。
我徘徊在街道时，偶然遇到一只小刺猬，很爱笑、很可爱。更有趣的是，它会说话，而且很会聊天。它说它知道我会来，所以一直在等我。
在我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陌生的地方，没有什么比这更令我兴奋、感动的事了！
我喜欢极了这个小东西，它总是能猜透我的心思。我对它充满了好奇，迫切的想要了解它的一切，比如它叫什么？它怎么来到这儿？它怎么会讲话……
我问了它很多问题，就像“查家底”的一样，但它不仅没有厌烦，还慢慢的、耐心的解答我的疑惑。
人若是孤独久了，对着毫无生命的器物也想讲几句话，可能是因为有生命的，要么不会听，要么干脆听不懂。有的人天生不喜欢说话，我想或许不是不想说，只是没遇到会听他讲话的人吧。
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宝贝，它既听得懂我的心声，也很愿意听我满肚子的牢骚。我记得那晚的夜有点凉，但我和它都是笑着度过的。老实说，我希望那一刻的时间停止，因为真的有太久太久没那么高兴过了。
那一晚，没有酒喝，但我仍旧沉醉，久久不想醒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进入深夜，我和小刺猬告别后又回到火车站，找一排靠近角落的凳子，脱下外套当作垫子，打算就这样睡一觉，开始期待明天。
明天和它聊什么呢？今晚我说过什么话题了？这般奇遇让我忘记了疲倦，忘记了我坐了很久很久的车，忘记了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梦里，我回到了期盼已久的家乡......
02
凌晨4点多，我被冷醒，看着敞亮的候车室和无数个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我突然有种被世界隔离的感觉。
想起昨晚遇见的小刺猬，我忘了它住哪儿，但愿它没离开，若是离开了，昨夜就会是一场梦。
虽然那么的真实。
这么一想，我有点儿恐慌了，简单收拾好，便拿着破旧的布包去往昨晚我们相遇的地方。我不喜欢大叫，但我极度不安的用眼睛四处寻找。
当我以为它确实离开了，以为昨晚的相遇只是一场美梦时，却又在不远处看见了它温柔的笑容。
我不会问它去哪儿了，只是傻乎乎的学它笑，这种小小的安全感填充着恐惧不安的心。
“为了能在这座城市生存下来，我不得不找一份工作。但是能够满足自己时间和精力的工作，却又让我像个机器一样反反复复的操作程序。不过在生存面前，我没有资格表达喜欢和不喜欢，更没有说‘不干’的权利。”我呆呆地看着远方，像是对它诉苦，又像是一个人的独白。
“那就去做吧，我陪你。”它从不问我任何信息，只是简单地用温暖的话语回复着我
我蹲在路旁，闻着车辆带起的一阵阵恶心的风。划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快7点了，我联系了提前约好的工作介绍人，然后就在原地等着他的到来。
我在一块小小的空地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终于在8点45分的时候，看到一辆车停在我旁边。车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肥肥胖胖，又有点油腻的中年大叔。
“你就是来干活的？”他一边问着，一边用小小的眼睛打量我。
“嗯，对，我7点的时候联系过您。”我笑着回应他。
“走吧，上车，带你去厂里。”
“好，谢谢。”
就这样，他带我进入一个小小的工厂，住进一个只有一张床的房间，暂时“安定”下来。
我仔细查看周围的环境，除了几座本地居民修建的房子，就剩下这个小小的工厂，孤孤单单的在这片区域。
“接下来，你要和我在这儿生活两个月了，开心吗？”看着跟了我一路的小刺猬说道。
“好呀。”它开心地对着我笑，很迷人。
“对了，为什么刚那个大叔看不见你？你跟着我上车、下车，他都没有惊讶的表情。”我突然想到这个疑惑，便随口一问。
“我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别人看不见我哦。”
“这样吗？”
“嗯，你可以不用忧虑那么多，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想到我，我就会出现。”
“那若是我忘记了呢？”
“你忘记了，我就会消失掉。”
听到“消失”这个词，我总会产生一种恐惧感，不由得打一个颤。
“不会的，我不会忘记的......”
03
接下来，我开启没完没了地工作模式，早上7点醒来，一直重复做一个零件到中午12点，简单休息吃完午饭后，又从下午2点持续到6点，一个半小时后，夜里的加班模式又开始了，一直工作到21点，一天也就结束了。
而我，就像一个效率不高的加工机器，要在这儿待上2个月。
刚开始我可以对很多工作任务都充满兴趣，最初总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完成“任务”。
但是慢慢地，我失去了耐心，渐渐地，我变得十分厌恶、烦躁这种生活。
可笑的是我暂时别无选择，因此只能扮演这样的角色。
但看着在这儿工作10多年的工人，我又多了些许安慰。比起她们，我显然是非常轻松、自由的。我只需要依赖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就好，而他们，往往需要这份工作养活一家老小。
我不喜欢房间里的味道，所以经常在房子以外的地方，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凝望漆黑的夜晚。
我喜欢这个城市里风的气味，每次风轻轻吹过鼻尖，总让人有一种“清醒”的感觉。
夜更黑了，我打算起身回去睡觉。我也确实很累了，虽然干的活不及别人的一半。
我习惯性的张望一下周围，又看见我喜欢的那双会笑的眼睛，也跟着它不由自主地笑。
小刺猬伸手递给我一个果子，它告诉我它出去寻找食物了。我不了解刺猬这种生物，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觅食。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
这次我们仅仅是闲聊了几句，它便说还要出去一趟，和我道别后就向外面走去了，总是那么神秘。
看着它的背影，我不停的猜想它要去哪儿？有那么瞬间，我很想和它一起去，不管是探险，还是就这么一直走到天亮……
不过我没那么做，我经过漆黑的楼梯阶，回到不大不小的房间，闭着眼努力让自己睡着。
毕竟我第二天还要工作。
闲躺在床上，尽管竭力想要睡着，但总是翻来覆去的，无眠。
我看着手机里的日历，时间过得真快啊，距离我离开此地又近了一步，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生活经历，让我有种流浪的感觉。
曾经看过三毛写的一句话：“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这样说来，我似乎从未安定过。不过，纵然如此也不感觉悲伤，因为我很享受这样的“流浪”。
不知何时，我拿着亮屏的手机，就这样睡着了。
04
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深入地了解它，是在一个午后。
那天，我正好休假，它说想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它去了。
它带着我进入一片漂亮的林子，似乎是想和我一起爬一座不知名的山。
闲聊中，我说我很喜欢听故事。它说它恰好有个故事。
第一次，我看见它忧伤的眼睛。
它一边漫步在我前面，一边开始给我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最初，它带着成为英雄的梦想、带着阳光的心态、带着满满的自信，离开了家，开始了拼搏的旅途。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离开家后独自闯荡的感觉极好，好似拥有无限的自由，无论做什么我都很开心。就像飞向天空的蒲公英，就像翱翔蓝天的云雀......”它笑着回忆说。
“你为什么不好奇，我为什么来到这儿？”这是我想了很久的问题。
“就像你不会好奇我变成了一只刺猬一样。如果所有的问题都有了对应的答案，我想生活也就失去了它该有的趣味。而总有一些未知，它们充满了美，选择接纳这一切，往往会变得很有意思。”它又似初见时的笑容，我听不懂这深沉的话，但心情跟着凝重。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总感觉它身上的刺变少了许多。不过，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它的眼神和它的话语中，也不想去在意其他。
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终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对于我这种运动废材来说，走这么久的路也是很费劲的。
坐在小阶梯上，我透过它的眼球，看见了眼角都在笑的自己，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想和你聊天。可能是看着顺眼，也可能是我太久没有真正的倾诉过了，想找一个人了解了解自己。”它捡起地上的落叶，眼神看向远方。
“我也是，感觉和你聊天很开心。你接着说故事呗，离家后又发生什么趣事呢？”
“离家后的第二年，我遇到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叫巧儿，是我老板的女儿。”
“你不是只刺猬吗？为什么......”我无比疑惑地盯着它，打断它的话语问道。
“不是，曾经我是一个人，只是后来甘愿做了刺猬。别着急，听我慢慢讲，你会知道我为何变成这般模样的。走吧，我们去山顶看看。”它在我惊恐的眼神注视下，豪不慌张，只是和声细语的说着。
我不由自主跟着它，又向着山顶出发。
05
“我离家的时候18岁，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有一张漂亮的脸。因为很擅长交际，所以出来后没多久就有了一份高薪的工作，主要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销售公司的产品。我用一年时间学了很多的销售技巧，在工作中表现的也很出色。机缘巧合下，我被老板看中，一直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处理公司事务、长长见识。”
“所以你是在公司遇见巧儿？”我好奇地问它。
“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酒吧，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老板女儿。我因为要接一个单，和客户约在酒吧见，也就是那时候，不意间看见她在一个不大的空间，跳着诱人的舞蹈，非常动人。”
“之后你去问了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虽然我想过，但是我和那个客户喝了太多酒，谈着单子的事情，就没有时间去想其他。”
“后来呢？”
“那晚，我成功拿下那笔大单。后来，只要晚上有空闲，我都会去那间酒吧坐坐，但再也没有遇见过她。”它停了停脚步，眼神有些落寞的看着地面，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幸运的是，在老板第一次约我到他家中吃饭时，又见到了她。我很惊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老板家里，心中也做了很多的猜测。在她称呼老板爸爸的时候，我又惊又喜，像个傻子一样。”
“你们后来在一起了？”
“没有。后来她发生意外，去世了。”
我又被这句话吓到不敢相信，着急的想询问个究竟：“为什么？什么意外？”
“快到山顶了，要不我们先看看风景？”它没有回答我，反而转移话题。
我心里当然是迫及不待想知道后续的，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伤口”，只好隐藏着满肚子的好奇。
它站在悬崖边，小小的身体像是随时会被吹落下去一样。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房子，一大片森林，一座又一座小山和一望无际的远方，若有所思。
“她是在和我爬这座山时，失足掉下去的。当时，她就站在我这个位置。”就在我猜测了许久之后，它轻声说了一句。
“你约她在这儿干嘛？”我想不通这个本该美好的故事，怎么会这样的离奇。
“我在老板家里见过她后，就很想要她做我的女孩。我为了讨她欢心，博得她的好感，做了很多男孩追求女孩时会做的事。”它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约她爬山呢？”我仍旧意难平，它说的结局。
“因为太喜欢她了，就想得到她。我听说人在高处时，告白的成功率会更高，所以在一个午后，想到约她爬这座山的馊主意，而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就像你今天跟着我一样，我曾经和她也慢悠悠的走上来过。”它的声音越发悲伤，我不敢直视它，只是静静的听着。
偶尔转过身，看一眼，奇怪的是，它身上的刺竟在不意间全部化为虚无，只剩个光秃秃的身体。
我正想开口询问这一疑惑，只听见它又说道：“我们站在山顶，吹着风。那天的天气极好，天空的颜色也很漂亮。看着火红的夕阳，我紧张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它停顿好一会儿又接着说：“但我没预料到的是，她在我告白的那一刻，失足滑倒。随着她的一声尖叫，我看着她的身体倒下，惊慌地跑过去，试图抓住她。我扑空了，趴在崖边，她向下落的身体与山下这片美景一起映在我的眼中。前一秒我怦怦乱跳的心脏，突然停止。”
我紧张的听着它一字一句地诉说，不敢询问，也不敢接话，更不敢再看它一眼。
“你转过身来，看看我。”它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悲伤的对我说。
我慢慢看向它，只见一位漂亮的男孩站在我的眼前，似曾相识。
眼泪无法控制的流出眼眶，迷糊了双眼。
它一脸期待的问我：“你还记得这张脸吗？”
“我不知道，想不起来。”我一边哭着，一边回他。
我很难过，心也跳的很快，但我就是想不起来，越是这样，越发悲伤。似乎心很痛，但不知是何缘由。
“你是谁？”我着急的问“你不是只刺猬吗？”
我看着他不停说话的嘴唇，听不见任何声音。想要走近他，想要了解更多，想要知道真相......
但突然一种脚踩空的感觉，我瞬间恐慌惊醒。
耳边响起一阵阵列车和铁轨的摩擦声，靠着窗户的半边脸生疼。我摸了摸脸上的眼泪，慢慢睁眼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和一车熟睡的人，闻着令人恶心的空气。
我拿出布包里的手机，打开看时间是凌晨3点27分。虽没有天亮，但我也无法入睡了，翻开许久未动的日记本，胡乱编写了一场梦。
文/编辑：简从一， 一个喜欢探索心理学和自由写作的95后。 微信公众号“自由记录”， 感谢支持， 随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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