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连绵起伏的山脚下,坐落着一个居住着6000人的村庄,是这个方圆百里最大的村庄。这里的人们靠山吃山,随着绿色经济的发展也逐渐过上了好日子。
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自古有着重视教育的大人们,更是全身心地关注下一代的成长。谁家要是考上了大学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村子的正中央有一座关二爷庙。这这座古老的庙宇比这个村子的人来的还要早些。每一年都会有隆重的请神祭庙活动,这座庙是这里的人们对所有美好生活的希冀。
传说在正月初五的零点,谁烧了第一炷香,谁家就会光耀门楣,心想事成,每年一到了初四的晚上,庙前的人们络绎不绝。
为了保持庙的整洁,村长专门在村里招募人看守庙。可是工资只有一个月168元,大家也不是不愿意,可是留在村里看庙,就没有办法除权赚钱,毕竟一家老小总是要吃喝用度的。
最后这份工作落在了一个叫傻根的中年男人身上。听说生下来的时候发高烧,脑袋瓜子有点不灵光,村里人都叫他傻根。
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傻根傻,没有谁要他去工作,这份守庙的差事能让他做,特别感谢大家,也特别珍惜。傻根每天天不亮就来到庙里,庙里的四周打扫的干干净净,供桌,底座,格外认真。
傻根小时候听秋戏,知道关二爷是美须公,每一次他都会小心翼翼地爬上二爷的底座,踮起脚尖,伸长胳膊,一点点的擦拭关二爷的胡须。
关二爷的衣冠,脸颊,胡须全部整理妥当,傻根还要站在下面,仰望关二爷“红光满面”的脸颊和“乌黑亮泽”的胡须很久,心里特别的高兴。
就这样傻根在这庙里一待就是十几年,大家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傻里傻气,老实巴交的勤快人。甚至觉得这几年村里人们生活越老越好,也有傻根照顾二爷得来的功劳。
(二)
守庙的十年,对于傻根自己来说,他也特别相信是关二爷给他带来了好运。这十年里,娶妻生子都是关二爷指引的,能取上媳妇,还有一个大胖小子,这是傻根从来不敢想的事呀。
在庙里干活的第三年的春天,阳光明媚的下午,暖暖的光透过窗户映在团在角落里睡觉的傻根身上,她已经习惯了吃喝睡觉都在庙里的生活。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哭声,把傻根吵醒了,家乡的风俗下午通常是不会有人来拜神的,睡的迷迷瞪瞪的傻根有点害怕,心想:“莫不是妖怪吧。。。”
傻根转念一想,就算是妖怪也不怕,关二爷在呢,我得去看看,他哼唱着关公战秦琼,来到了关二爷的前面,看到一个姑娘跪在蒲团上,以泪洗面,嘴里还不知道说的什么。
傻根看着姑娘哭的特别伤心,他也跟着不好受,从口袋里找了半天,有一团皱巴了的卫生纸,想给姑娘递过去,又不敢。
傻根不知道如何是好,索性自己也跪在了旁边的蒲团上,给二爷磕头,心里默念着:“关二爷呀,这姑娘打扰您老人家清修是他不对,不过你看她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就帮帮她吧,我明天去村长家给你讨酒喝......”
姑娘看着这个傻里傻气的汉子,笑出了声,傻根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姑娘,摸不着头脑。
后来这个姑娘就嫁给了傻根,来年还给傻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儿子出生那天,傻根高兴的满村跑,跑到村长家喝的酩酊大醉,却忘了去村长家是为了给儿子讨个好名字的大事。
傻根怕老婆知道了不高兴,就跑去关二爷前,说:“求您给我儿子一个名字吧!” 从庙里回来他就高兴的告诉了老婆孩子叫:“二爷说啦,叫ruoyu......"
看着口齿不清的丈夫,知道她高兴,也就没有管他,随他倒头睡去了。谁也不知道这姑娘为啥要嫁给傻根,谁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到底是关二爷给的,还是傻根喝多了胡诌的。
(三)
一转眼孩子长大了,傻根的老婆跟他说:“秋宇若白,希望我们的儿子这一生拥抱赤子之心,有所收获。”傻根听不懂,但是他最喜欢媳妇文绉绉的样子,想象这以后儿子也这样多好。
若宇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了,傻根看庙的工资不高,自从有了儿子,他更勤快了,他白天在庙里守着,恪守职责,夜里,去地里把所有农活都干了。
老婆三番五次都要陪他去,他总说:"等孩子大大的吧,若宇需要娘。"
其实傻根不舍得老婆辛苦,尽管他从来不问老婆从哪来,经历了什么,为啥要嫁给自己,但他知道那一双纤细嫩白的手和村里的婆娘是不一样的。
随着若宇的降临,傻根也更加快速的老去,人们开始喊他"傻爹", 别人喊傻根就挠挠头笑笑,一天晚上,傻根刚进家门口,若宇就跑出来喊傻爹。
自己儿子说自己傻,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更难过的是,孩子在学校里是不是也会被说有一个“傻爹”?
老婆突然从里屋出来,一巴掌排在若宇的屁股上:“说什么呢!臭小子,你爹哪里傻了,你看你爹家里家外都做得特别好,供你读书识字,你的良心呢?”
若宇第一次被娘打,吓坏了,赶紧跑到傻根的后面,傻根连忙护着,还跟老婆求情:“娃娃小,不碍事的,大了就懂了......”
这一天,从未和傻根吵过架的老婆生气的锁上了里屋的门,傻根和儿子在小屋里睡了一宿,天一亮,傻跟送儿子去上小学,还不忘叮嘱儿子:“娃呀,你娘说啥都是为咱们好,对不对,咱们听她的好不,你放学了跟你娘好好说说。”
若宇还是挺喜欢他这个傻爹的,从来不像别人家的父亲总是摆出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模样,他的爹会偷偷给他买糖人儿,还会把好吃的好穿的都给他和娘,也从来不欺负娘。
(四)
若宇十八岁这一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伙子,参加完高考的他,终于不用被他娘锁在家里读书了。他特别高兴和爹一起在地里干活,回到家里吃娘做的烧饼。
一老一少两人在正在大太阳底下,光着膀子干农活,汗水从他们的胸膛流过,若宇看看父亲,傻爹看看他,俩人相视而笑,比远处的大太阳还要耀眼。
傻根心里那个美滋滋的想着:“我娃真帅,和他娘一样好看,这孩子从小学习好,一定能考上大学!"
远远的村长带着穿一身绿色衣服的人,推着大二八朝他们走来,还有大老远,就听见村长喊:“若宇他傻爹,若宇他傻爹......"
他们俩在一人高的麦浪里,啥也没听到,老村长着急的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麦田跟前,老村长喘着粗气,说到:“若宇,若宇,快跟你爹过来!”
傻根一看村长着急的样子,赶紧过去扶着坐下,若宇也跟着来了,村长一边往地上坐,一边扭头跟后面的小伙子说:“他就是若宇。”
穿着一身绿的小伙子把自行车停好,从后座两侧的写着中国邮政的大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信封。
开心的走到若宇明前说:“你好,我是好洛镇的邮递员,这是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恭喜你考上了清华大学!您需要拿身份证和我确认......”
老村长拍拍傻根笑的看不到眼了,说到:“你小子,一点都不傻,咱们十里八村第一个清华大学就是你家的啦!”
傻根根本不知道啥是清华大学,看着大家的表情应该是好事吧。他们带着邮递员回到家里,拿出来身份证,正式的收信,和娘分享这份喜悦。
(五)
自从若晨考上了清华,傻根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有来送表彰的乡政府,有来送钱的好心人,还有前来道贺的相亲,甚至都有跑来早早说媒的......
傻根终于知道了,清华大学就是中国最好的大学,夜里头,和老婆躺在床上,傻根认真的说:“辛苦你了,老婆,跟着我,苦了你,省吃少穿的,还每天陪孩子学习......"
老婆白他一眼:“说啥呢,若宇也是我儿子,怎么考上清华,就只是一个人的啦!我陪我儿子学习不应该嘛,再说了,咱家里你最辛苦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事,随着村里首富,白富贵的儿子落榜,掀起了风波。
白富贵的儿子叫白晓鹏,上学那会学习还可以,不知道怎么滴就没考上大学,小鹏心里清楚是自己压力太大发挥失常了,求他爹让他复读一年,一定能考上。
白富贵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是他被傻根骗了。
为什么呢?原来呀,正月的时候,白富贵烧上了二爷庙的头把香,这几年每次正月初五都是白富贵拔得头筹,今年也不例外。
当时,他抢上头把香,跪拜后,大家还纷纷祝贺他,说:“你儿子今年肯定高中状元!”为啥成了他傻根的儿子呢?
白富贵在村里横着走惯了,再喝了两瓶白酒,就跑到傻根家闹事。
若宇气不过要和白富贵吵起来,傻根拦着,说到:“你忘了你娘说过的了,要尊重长辈。”
白富贵还在院子里叫嚣着:“傻根你给我出来,你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生出个状元来,你说,你是不是偷偷抢了我的头香!”
傻根看着白富贵晃晃悠悠,赶紧伸手扶着,说到:“哪能呢,兄弟,那有零点卡着呢,再说我当时也在门外站着,准点给大家开门呀......"
白富贵趁着酒劲耍起了无赖:“那若宇肯定不是你儿子,是你婆娘带来的吧!”
傻根不怕大家说自己,但是不能让孩子老婆受委屈,他也生气了:“说什么呢?若宇就是我儿子,如假包换......”
(六)
老村长不知道被谁喊了来,犯浑的白富贵才被家里人接回去,懂事的白晓鹏一个劲的和傻根说:“傻爹对不起,对不起,我爹就是嫉妒迷了眼,都怪我......"
白晓鹏打小就羡慕若宇有一个像朋友一样的爹,小时候带他们去看秋戏,赶集,参加二爷庙祭祀,上山采果子.....
从来都不会像他爹那样每天就是威逼利诱,好像读好书就是为了面子一般。
老村长陪傻根坐在简陋的院子里,别人都住上了好几层的大红楼房,就只有傻根家里还是几十年前的土培房。
傻根的老婆拉着若宇从屋子里出来了,坐在了老村长的对面,若宇站在他娘的身后。他娘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地张口了。
村长,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们一家的照顾和担待。
我叫刘秀娥,来咱们村的时候25岁,我是安徽一个镇上的姑娘,那年我大学毕业,原本打算和大学时的男朋友结婚的,可是他却背着我和别的女孩子好上了。
我当时就是一生气,随便买了一张汽车票,谁曾想下车就碰上了骗子,还好我跑的快,才躲过一劫,后来就走着走着到了关二爷庙,就碰见了傻根。
当初嫁给他,我是有点赌气,可是愿意和他过一辈子是因为他真的人很好。
我们相处的这将近二十年,我每天去小学上课,回到家里做饭,剩下的事都是傻根做,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娘俩,别说若宇没干过农活,我都没去过地里。
我常常想要帮他分担,他都不肯,找各种理由搪塞我,他从来没有让我把工资给家里买过一样东西。
要不是若宇去镇子上中学要住校,我闹着要给孩子补身体,我这存折才每年动一回,他还老惦记着,把他的钱都给我。
你看傻根他,才四十几岁的人,看着快六十岁了一样,他用他的脊梁撑起了这个家啊。
村里人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有比他做的再好的。”我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对于若宇来说,他给了这孩子所有的爱,父爱如山也莫过于此吧,他从来不要求孩子要为他做什么他总是竭尽所能地想着,能给孩子点什么......”
老村长从小看着这个傻小子长大,这傻小子从青葱少年活成了傻爹,都没有逃过老村长的眼睛,他拍了拍傻根,抬头对若宇说:“若宇呀,你越来越好,就是你爹最大的福气!”
若宇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眶都憋红了,他隐忍着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的想:“我一定要和我的傻爹一样,努力认真,好好学习,早日回来造福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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