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作者: 小犀随录 | 来源:发表于2019-05-15 12:22 被阅读0次

像是个玩笑,我要逃离“妈妈”的角色,能么?西木新鲜活泛地长大着,我却渐渐受够了“扮演妈妈”这件事。那么我俩将如何相处?

这就是现在我要思索的,

今天从幼儿园接西木回家,坐在后排安全座椅上的她无精打采地和我商量:“妈妈,要不我先睡一会儿,到家你喊我,好吗?”我说好啊,但是能不能把你的音乐切换成我的,今天我刚收藏了一个新的歌单。

“好的妈妈。”

“谢谢宝贝。”

我换成了我的歌单。西木突然精神起来:“妈妈,你听的是什么?真好听!”我说是我今天看的一个电影,讲的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而另一个男人也爱他的故事。

“哦,我以为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故事呢。”小姑娘呢喃着回归困意。

“一般情况下好像都是男人爱上女人而已,可这个故事讲的男人与男人的爱情。电影很好看,很美,小说也很性感。”我念念叨叨地和后排那个坐宝宝椅的姑娘分享,可是从后视镜看去,那小脸歪着沉睡了。

我想,母女相处,有什么模式吗?没有的,我们各做自己,我对她暴露无遗,也希望她对我暴露无遗——起码成年以前——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相待。

我虚弱、暴躁、又色情,喜欢好看的男人也喜欢好看的女人,这些没有对她隐藏。渐渐的,我看到我易怒的性情在她身上映出影子,她照单复制了我的坏脾气,在情绪不佳的时候常常怀疑自己,不负责任地说自己一无是处。

那天我沮丧极了,一边是难以控制的坏情绪,一边是拿这个费心劳神的小东西不知如何是好。我凭什么认为自己的所谓“教育”可以帮助到她,我连自己都心生荆棘、混沌无光。这样想着,看一眼熬在台灯下做数学题的小孩,我说宝贝我好难过,好想哭……说着,埋头落了泪。

身边的幼小身躯,起身抱着我,我把头轻埋在她稚嫩的胸脯上,仍需依靠自己的力量支撑后颈,才能保证不会把她压歪。她轻柔地拍拍我的后背:“妈妈,没关系,你稳定下情绪,一会儿就好了。”“没事没事啊,妈妈,要不然我先出去一会儿,你自己安静一下。”

我说宝贝,我好了,哭一哭就好了,帮我拿张纸吧。她递纸巾过来,我抬头擦泪。在她看到我的脸时,眼神中略过一丝慌张,她说“妈妈你真的哭了啊?我以为你只是低着头……”我看到只是利用了一个很短的瞬间,那小脸上的浮起一层坦然,她已经接受了妈妈会哭的这个事实。

在我虚弱时,需要她的安慰,我想她的感觉是好的。在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角色调转中,她扮演好了她安慰者的角色:从容不迫、轻柔安静。我看到我温柔体贴的一面如同我暴躁敏感的一面一样,全部映在了她身上,像是阳光漏下树影,斑驳之处必有光亮。这是完整的人性。

内心的动荡,起源于三天前的母亲节。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成年人,我们真的想参加各种早教机构或学校或幼儿园或商家组织的亲子活动吗?那个过程,无非是女人们舍弃了周末睡一个懒觉、不管不顾死宅在家的时光,陪着各自的小兔崽子傻乐呵、穷开心,全程都是他们在索取、索取、索取,索取我们的时间、我们的精力、我们佯装的笑容和迫不得已的感动作态,最后,小兔崽子们被任意一个组织活动的陌生阿姨指导着,讨巧卖乖地说声“母亲节快乐”、“妈妈辛苦了”之类的皮肉之言,而我真的会被眼前的这些所感动吗?

你说呢?

什么时候才能真真切切地告诉孩子们:这个世界,不会有人随时随地对他们的讨巧卖乖买账,连你们的亲妈都不乐意这么做,能指望别人给你什么温存的回应吗?

我屏蔽了母亲节当天的所有亲子活动,独自带着闺女在家死宅一天。像是在耍任性,其实我似乎真的没必要这么梗着脖子跟主旋律对抗!可我还是对抗了。

我做妈妈的感觉每况愈下,孩子五岁多了,我内心的挣扎,没日没夜的就是那句: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我。

我怎么会是妈妈呢?我只是一个不小心,让这个小姑娘闯入了我的生命。创造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母性需求,而我,只是作为一个仍在探索生命的小姑娘,任性地做了一些让自己起飞的事情,于是得到了这个小姑娘。

怀胎的大肚子,是坠着自己稳定性情的时候,一天天的,我确定了自己将要身为妈妈的这个事实。生产带来的蜕变让人措手不及,阵痛让人宁愿放弃生命,那一声声凄厉的召唤,是在召唤肚子里犹豫不决是否要马上变身为婴儿的胎儿,也是在召唤藏身于原始丛林几个世代之久的母性,她披荆斩棘、一路高歌,像一种巫术,找到我的肉体,在婴儿诞生之时,不由分说地吸附在我的身体上、意识中、灵魂里……

于是,我真是妈妈了。

为母之初的几年里,我接连不断、章节工整地做了无数件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深感不可思议的事情,无非关于育儿、早教,我享受它们、发挥所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于它们、把所有的爱和关注倾注给它们,朋友圈中以我为范本,皆评论我为“好妈妈”。

可笑至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切都是荷尔蒙驱动,母性召唤的力量还在,荷尔蒙不敢轻易退潮。

而渐渐地,什么也抵不过时光。荷尔蒙终究是退去了,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我明显意识到,自己的母性特质将离我而去,身体残存的那一点,也是苟且着、挣扎着。

终于我的刚性特质回归身体。这个时候独自带孩子的我,是身心俱刚,身心俱疲,有多刚,就有多疲。育儿的乐趣与我渐行将远。刚性特质才是我与生俱来的,我不怀疑自己真的就是个女的,可也许是个残缺不全的。二十岁以后,我就没再怀疑过自己的生育能力,第二性征的各项指标都如此虚弱,我认为我根本不可能会怀孕,所以凡事就都大大咧咧了。

而事实告诉我,我确实是个女的,会生孩子,会奶孩子,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女里女气的!我和小伙伴聊天,我说我可不想再把精力全部放在孩子身上了。她们圆睁的双眼,像蓝了屏的显示器一样,彰显系统溃败的样子:“那你要把精力放在那里?”

“我自己啊……”虽然答案可以脱口而出,但从她们的几乎悲愤的不解眼神中,我看到,自己其实不用再说什么了。我笑笑,“我也不知道呢……”

哈哈一笑,如此而已。

现实世界是令人沮丧的,谈天说地是不存在的。说来说去无非家长里短、育儿种种。与朋友这样、与亲人这样、与爱人竟也是这样。

爱哪里还在?爱的模糊解析才是让人彷徨的原因。身体的欲望,像海浪一样,在固定的周期里面,层层拍打我的身心。爱人,无声无息地沦落成最最便捷的解决方式。速冻食品一样,安定平稳地等在那里,需要之时,用简洁的方式获得。

那个,我曾经愿以生命去爱,愿为之死亡、为之丢弃一切甜蜜和温暖的男人,如今是哪里出了问题?曾经的灵肉交融密不可分的两个人,已被生活中琐零琐碎的柴米油盐隔开了多久?一个甜蜜完整的三口之家。那抹紫罗兰的芬芳哪里还在?我不由心疼起来,那个好男人,如今我心猿意马,他的确是个好爸爸。

我有过很多羞耻的念头,而如今,这个念头,我不知是不是真的羞耻,而我挥之不去:不要再做妈妈。我与西木,不过是两个平行的姑娘,她是她,我是我,并肩而行。

——2019.5.15凌晨,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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