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临近毕业那会儿,学校东北方的新路边,盖起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子,一扇门,两扇窗,四面墙壁,一个屋顶,墙壁就是裸露的水泥砖,不做任何粉饰,这是一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小屋。
它正好位于新路与老路的十字交叉路口,这条老路是我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小屋眨眼间便建成了,一位妇女在这开了一家早餐店,而这也成了我上学路上出现的第一家早餐店。
我第一次去那吃早餐,似乎并不是上学日,那是一个周末,我和马哥骑着车子在学校附近瞎逛,不知是特意去那吃早餐的还是恰好路过临时起意,店里的生意似乎并不怎样,屋子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
我和马哥一人点了一碗馄饨,在那仅有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咽着口水就等着看起来很好吃的馄饨上桌了。我不知道在这之前,我们有没有吃过馄饨,毕竟那时候除了石堰的集市上,村里并没有早餐店,而偶尔跟着妈妈去集市,也很少会去吃早餐,或者吃些便携的早点。
没过一会儿,老板娘便端上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乍一看,白花花一片,汤里飘着零零碎碎的馄饨皮,用汤匙划拉拨弄了一番,愣是没找到一个肉馅,连一点肉丝的影子都没有,整整一碗碎馄饨皮!
我们小声嘀咕着怎么没有肉,但又不敢当面问老板娘,就老实巴交地吃了起来,馄饨皮吃起来真没什么味道,我们开始后悔来这吃早餐了,竟然花钱买了一碗开水泡馄饨皮,这还不如家里的早餐好吃呢。
门口骑来一辆摩托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问老板娘馄饨多少钱一碗,“一块五一碗。”他付了钱,在我们旁边坐下,我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么一个大男人,一碗碎馄饨皮,不说好不好吃,恐怕没过一小时,肚子就得咕咕叫吧,他也要被坑了。
不多时,他的馄饨便端了上来,我和马哥直愣愣地看着他面前那碗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馄饨,没有碎皮子,每个都清清楚楚,还能看到里面的肉。当时,我们就心照不宣地小声骂起了这家黑店,开在学校旁边,却这么坑小孩子,真当小孩是傻子啊,谁会来吃第二次谁真是傻子,我们断言这黑店开不了多久就得关门。
如果这是我第一次吃馄饨,那真是挺可惜的,它非但没能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这么寒心的一次经历。好在,不久之后,我终于正儿八经地吃到了馄饨。
初一的时候,每天上学都要骑着车子穿过石堰街头,从小就随着妈妈来这里赶集,我们对这里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它没什么能引起我们的注意,直到某天傍晚,路过老街的时候,看到有个陌生的馄饨摊,是那种人力小车改装的流动摊位,旁边摆着几张桌椅板凳,老板一看就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生面孔。我们一边慢悠悠地骑过去,一边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馄饨摊位。
不知是否对之前那次败兴的吃馄饨经历耿耿于怀,很快,我们决定傍晚回家的时候去这个小摊里吃一碗试试。老板是外地来的,看起来真诚踏实,比那黑心刻薄的妇女靠谱多了,馄饨才卖一块钱一碗,在零花钱不多的我们看来也感觉好便宜。
当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我们面前,我们首先下意识地观察起来,看跟之前那次有什么不同。乍一看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一个个馄饨棱角分明,干净利落,薄薄的皮子透出里面饱满的鲜肉,满满一碗,分量十足,间隙中飘着嫩绿的葱花,好漂亮的一碗馄饨!
那是一次特别美好的饮食经历,不仅馄饨爽滑鲜嫩,汤也鲜美无比,对于正处于肚子空空的我们来说,这一碗馄饨,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犹记得这第一次坐在那里吃馄饨的那种酣畅淋漓的爽快感,那时正值秋天,一碗微烫的热馄饨吃得我们汗珠微冒,说不出得爽快,一旁不时有骑过的学生看着我们,在他们眼里我分明看到了羡慕。
在那之后,我和马哥放学后时常在这吃上一碗馄饨,我们对于这种食物的了解都来自于这家小摊,有时候周末,我特意骑着车子去石堰,买上两块钱生馄饨,配上调料,带回家自己烧,我没吃过别的早餐店里的馄饨,只觉得这家小摊的馄饨就是馄饨最美的味道,每次都吃得连汤都不剩一滴。
不知是去年还是前年,在某篇介绍慈溪各乡镇的特色饮食文化的媒体文章中,赫然看到了这家位于石堰老街的老字号馄饨摊,介绍中说它历史悠久,口碑名声在外,是石堰当地最具代表性的一种味道。
我掐指一算,它竟已有近二十年历史了,随即又感慨自己竟是它的第一批顾客,多么美好。可惜我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没有去过那里了,在我的印象中,老板和老板娘还是那对年轻的小夫妻,但现在,他们已年近半百了呢,人生最好的二十年,他们都在那条老街上摆馄饨摊,矜矜业业,把自己的青春融进了一个地区的记忆,想来,却有一种伤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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