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个好兄弟小安（化名），他母亲于5年前的今天，惨死于一场车祸。一个未成年的中学生骑着摩托车，鬼使神差地在单行街道逆向行驶，把毫无防备的小安母亲撞翻，脑浆流淌一地，再也没有起来。如今，5年过去了，当年的肇事者也已成年。面对母亲的亡魂，是选择维权？还是选择宽恕？小安陷入深深的思索......
（一）不祥的预兆
2015年5月16日，是小安这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日子。
这一天是星期六，小安带着妻子和女儿到市区购物，一切都如平常一般。
采购结束，用完午餐，准备开车回家时，车子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经过联系修车行的朋友，小安打开引擎盖，检查了一下电瓶，摇了摇了几个部位是否松动，没有发现异常。
半小时后，车子竟然发动了。之前从未发生过此种情况，这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回家路上，小安总觉得右眼皮一直在跳。“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小安跟妻子说道。
下午大概4点过，两千公里外的姐夫打来电话，说母亲遭遇车祸，头部先着地，情况很严重，120正在抢救。
电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小安半天没缓过神来。看来，母子连心是有道理的！
而此时，眼泪，早已挂满小安的脸颊......
小安的妻子和女儿，一边哭喊着，一边摇着失神的小安。过了好一会儿，小安才恢复一些情绪，跟妻子商量着要立即动身过去。
由于最后一趟航班也只剩下2张机票，小安把女儿托付给了老乡。
或许是担心小安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小安的姐夫隐瞒了母亲已经去世的真相，只说一直在抢救当中。
（二）多灾多难的娘亲
一路上，小安不吃不喝，一件件事情，一幕幕过往，像放电影一样在小安的眼前闪过。
小安的母亲小时候很遭孽，2岁时就死了父亲，是小安的外婆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1970年嫁给小安父亲后，日子才慢慢有了些转机。
小安母亲先后生了3个孩子，小安排行老二，是家里的“独儿”。那时候家里穷得经常揭不开锅，小安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好不容易把三姊妹拉扯大。
小安也争气，十八岁参军到了部队。经过努力奋斗，后来考上了军校，成了一名共和国的军官。不但为全家长了脸，也为全村增了光。
在村里，邻居亲戚每每说起小安，母亲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的笑。
小安结婚后，因为挂念母亲，时不时总要把母亲接到身边来住些时日。一来尽尽孝心，二来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但也是聚少离多，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
后来农村条件也好了，好不容易过上舒心一点的日子。不曾想，2014年初夏，小安母亲却被检查出得了癌症。幸好是早中期，手术也很成功。
因为云南天气好，便于母亲调养身体。手术半年后，小安就把父母送到在云南做生意的姐姐家。
不曾想，这一送，竟成了永别！
苦命的小安母亲，一生多灾多难。就连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刻，娘亲也没能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就撒手人寰。
想着想着，小安眼泪不自觉的地又流了下来......
凌晨，飞机落地。小安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姐夫发来的消息，说母亲已经过世，遗体已经送到殡仪馆去了。
这个结果，小安其实早已从姐夫说的情形中，猜到了最坏的那一种。
小安已经记不得是怎么下的飞机。云南的朋友派车过来，星夜兼程，把小安俩口子送到小县城的姐姐家里。
（三）自责的姐姐
因为母亲惨遭飞来横祸，姐夫提前在电话里讲，姐姐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母亲，说母亲是她害死的，已经晕死过去好几回。每次醒来，都有些神智不清。姐夫要小安一定要好好安慰姐姐，别哭坏了身子。
小安一进门，姐姐就扑了过来，抱着小安痛哭不已。除了不停抽搐的肩膀，早已哭哑的嗓子，已经不能正常发声。只能隐约隐约听到“是我害死了妈妈，是我害死了妈妈啊.......”
姐姐最爱小安这个弟弟，小时候总是把最好的糖果、最甜的桔子留给小安。
小安抱着姐姐，一边哽咽着，一边轻轻拍着姐姐的后背，说着：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小安父亲由于刚动完疝气手术，不知是伤口在疼，还是心里太痛，没有起来。小安含着泪，过去掖了掖被角，没有惊动父亲。
姐夫把面条端过来，也没人动筷子。
凌晨三点过，小安的妹妹妹夫也赶了过来。亲人见面，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陆陆续续把邻居老乡打发走了之后，我叫姐夫把姐姐扶进里屋去休息。
小安，一夜无眠！
（四）阴阳两隔
因为交通事故致人死亡，小安的母亲已直接被交警送到殡仪馆的冰棺里存放。
第二天一大早，小安一家就去看望母亲。在小安心里，母亲似乎并没有离开，只是睡着了！
履行完相关手续，打开冰棺的一刹那，小安就跪着哭了过去......
小安抚摸着母亲的脸庞，轻声说道：“妈，你醒醒，你醒醒啊......是儿不孝，当初不该让你走，不该让你走啊.......”
因为当初是小安点头，才同意把母亲送到姐姐这边来的。小安和姐姐一样，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否则，也不会如今阴阳两隔！
小安跪在母亲面前，先是轻轻地说，后是号啕大哭，之后拍打着冰棺，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工作人员几次想拉开小安，都没有成功。
或许是想着母亲一生苦楚，或许是憋得太久，或许是身心俱疲，小安再也坚持不住，竟一下晕死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五）差点动手
下午三点，小安在姐夫的陪同下，来到当地交警队。因为小安是现役军人身份，交警队的教导员出面接待。
在说明来意后，教导员安排双方见面。
当看到那个撞死母亲的少年时，小安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可身份的特殊，让小安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再一细看那少年，瘦瘦小小的，大概不到一米六的样子，穿着旧得不能再旧的衣服，满脸满手都是伤痕（摩托车摔倒时受的伤）。在他母亲的陪伴下，不知是因为犯下滔天大祸，还是因为害怕，显得局促不安，始终不敢抬头，双手交织着扭来扭去，竟是那样的可怜！
毕竟是未成年的孩子啊！那一刻，小安放弃了原本想狠狠揍他一顿的打算。
在教导员的安排下，双方一起看了事故现场视频。由于少年违反交通法规，既无驾照，又是逆向行驶，责任全在少年。按照相关规定，交警让少年家里先交3万，作为处理后事的费用。
（六）难以承受之重
一个星期后，交警队作出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少年承担事故全部责任。
小安一家未提出任何异议和要求，一切都按照官方程序进行。
根据律师提供的依据和线索，像这种情况，少年一家至少要赔偿六十万以上。
和小安姐姐一起做生意的老乡，期间专门开车到少年的村子去打听。得知少年一家是村里的困难户，房子破得不能再破，且一直在吃低保。就连当初交给交警队的3万元，也是东拼西凑，过了期限好几天后，才凑齐交过来的。
对小山村的一个穷苦家庭来说，六十万，无异于天文数字。雪上加霜的是，少年的摩托车保险已经过期。
一边是失去亲人的悲愤，一边是难以施行的赔偿。短时间内，都是难以承受之重啊！
对于这些情况，小安一家也是无语（应小安要求，相关细节不必细说）。
要怪，也只能怪小安母亲的命，实在太苦！
（七）送母亲上路
按照落叶归根的传统风俗，小安的母亲原本是要送回老家安葬的。但是小安的父亲刚动完手术，伤口未愈，经不起上千公里的折腾。
小安的意思是，母亲刚走，父亲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经权衡利弊，小安在与父亲和姐妹商量后，决定在当地火化母亲，再由小安把母亲的骨灰带到小安生活的城市安葬。一来可以把父亲留在身边，能够人前尽孝；二来虽阴阳两隔，但终归算是一家团聚；三是待父亲百年之后，再迁回老家也不迟。
因为小安母亲待人和善，姐姐姐夫在当地人缘也极好。在老乡们的帮助下，小安为母亲举行了简朴的追悼会，亲手撰写祭文拜别母亲。当哀乐响起，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落泪。小安的姐姐妹妹和妻子，更是哭得悲天怆地。从不轻易动感情的父亲，那一刻，也是老泪纵横......
几天后，告别姐姐和妹妹他们，小安和妻子搀着父亲，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了现在生活的城市。
至于与那少年一家的后续事宜，小安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过问，全权交给姐姐和姐夫去处理。
（八）入土为安
回到家里后，小安一边让父亲安心养伤，一边为母亲寻找陵园。
按照习俗，需入土为安！
在小安父亲的要求下，小安专门请来风水大师，挑选了一处一面临江、一面靠山的市区陵园，把母亲安葬在那里。母亲一生操劳，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要住得好一些。即使花光了小安所有积蓄，也在所不惜，值得也应该这么去做！
小安母亲下葬那天，来了很多的战友老乡，姐姐妹妹两家也都赶了过来。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愿小安母亲在天堂一切安好！
每年小安母亲的生日、忌日或是清明、春节时，一家人都要前去拜祭。
（九）来自灵魂的扣问
今天是小安母亲5周年忌日，一大早小安来到陵园，伫立在母亲墓前，轻轻地跟母亲说：妈，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累不累？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5年了，姐姐和姐夫除了跟当地法院有过一些交涉外，后面再也没有见过那少年一家人的面。当初那个少年，如今应该也长大了，我该不该去找一找他？问一问他这几年可曾有过后悔？我们的正当合法权益要不要去争取？
小安像是在问母亲，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当人祸遇上贫穷，除了无奈，还有无能为力！
事实上，5年来，小安从来没有去找过那个少年一家人的任何麻烦。最初要对方赔偿的打算，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小安一家人的心中逐渐淡化。
宽恕，是人类最崇高的美德！
再大的仇，再深的恨，再多的苦，只有宽恕，才能化解！
因为宽恕，生活才会远离仇恨，脱离苦海，人生也才能变得美好！
或许，小安选择宽恕，才是最明智的吧！
（小安母亲安息的陵园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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