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在商场一楼的咖啡馆里对坐聊天。
“冯青曼是谁?”
“朋友圈里的一个人,很有能力,也很美。”
“跟你比如何?”
“不敢比。”
“你觉得她快乐吗?”
“快不快乐不清楚,观察了一圈儿,倒是没有一点蝇营狗苟的痕迹。”
“我不相信完美,越是没有破绽,就越可疑。也许朋友圈只是她精心营造出的幻象也说不定。”
“她好像什么都有了,于是,我那么一点儿希望,她不快乐......既然上天已经对她如此厚待,稍稍拿走一点快乐,可不算刻薄。”
“就是。”
......
冯青曼今年三十二岁。
她是生活在你朋友圈里的那个女人。
冯青曼,有漫漫风情。
你看街上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悠哉信步的女人们,若当真在意自己的步态,越是上心,有了包袱,双臂往往就越是难以安放。时而呈“八”字向内撇,时而呈“V”字向外撇,焦灼地模仿着可以想到的所有优雅步态,可往往事与愿违,既刻意又尴尬。
而冯青曼走路时,摇摆的双臂轻盈随意,带着细软的腰肢小幅扭动,若是穿了一条裹身连衣裙,便好像轻轻一揽就会融化在男人的怀里一样,柔软可人。
上个月刚过完三十二岁的生日的冯青曼,如果不去翻看她的旧相册,你很难在脑海里勾画出这个女人学生时代的模样。
就是有这样的女人,她们仿佛生来妩媚,任谁也想象不出,有朝一日,她为人洗衣、做饭、生孩子的主妇形象。
三十岁的时候,也许还可以假借各种说辞试图赖在二十岁,可到了实打实的三十二岁,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向前走,坦然面对奔四的现实了。
三十二岁可以说是脱离时间轴之外的一段人生。
女人们,在三十多岁的年龄里各奔东西,那些命运和季节都是随机的。有的人一直在疾风骤雨里赶路,有人虎视眈眈地静候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洒落,也有人镇定自若地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
几年后,在临近四十岁那年,大家再度重逢,一起殊途同归,一起老去。
冯青曼喜欢自己的三十二岁。
终于,前男友赠送的前调浓重的香水,如那段曾经不合时宜的恋情一样,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日子过后,忽然一夜间,毫无征兆地融进了皮肤,浸入了骨髓,驱走了当初误入此地的难堪,留下的,都是“合时宜”。
配方还是原来的配方,只不过人变得浓烈洒脱了。
冯青曼依旧热爱男人,却不再相信爱情。
也不能说不信,只是不再对它赋予深重含义了。
在酒吧里,性情之中的男士想和她把酒言欢,一吐衷肠。而冯青曼,也真诚地愿意倾听他生活中的小雀跃和不如意。她快速妥帖地点好下酒菜,招呼着服务生上菜撤盘,同时又不耽误言语中的城市坦白,还有如和风细雨般的那份善解人意。
“嗯,我明白......这是你们之间的Gentleman’s Agreement,但谁能料想,除你之外,其他人并不是gentleman,约定也就随之不成立了。对于这种人,日后再要合作,恐怕只能白纸黑字,律师公正了。当然,我想你已经不屑与他们再有瓜葛了。”
对方望着酒杯,频频点头。
只不过,冯青曼点的金汤力,一杯下肚,仍然清醒。
她最后驱车将不省人事的男士护送回家,再独自离去。
醉酒的男士坐在后座,看着专注开车的冯青曼,心想,要是几杯酒下肚,她微醺,大家能够互相吐露衷肠,即便做不成情人,日后做个知心酒友倒也不错。
可惜了。
回到家,时间22:14。
冯青曼为自己倒了一杯springbank,不加冰。她想,要是今晚对方没有喝醉,没有交浅言深,也许自己倒是愿意和他认认真真地喝一次酒的。
冯青曼曾是沪上一家知名媒体里的文化记者,如今辞职创办了自己的茶艺工作室。她有着文化圈里浸淫出的好品味,她可以从埃塞俄比亚的传统咖啡仪式,和你一路畅聊到,最近尤其得新贵们喜爱的智利红酒的果香和光泽度,以及,印象派画家们钟情于光线的情愫,与巴黎“城市之光”过往历史间的微妙关系。
聊到兴头时,一对椭圆形海蓝宝石穿针耳环前后摇晃,她轻瞄一眼对方的反应,动作连贯地,将散落在胸前的几缕波浪卷慢慢捋到耳后,拿起酒杯押了一口黑啤。
“其实知道这些,倒不如会做一手好菜来得实在。”
随即,自然地抛给对方一个重启话题的机会。
冯青曼诙谐灵动地,将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趣事娓娓道来,引得一众看客雀跃。比如,讲自己当年在纽约开车违章,因为没有及时停靠路边,而被几个高大威武的NYPD举枪瞄准,险些被带去警局时的惊心动魄......
她在纽约仅仅生活了半年,却已经攒足了往后十年的谈资素材。
这种格调可上可下的谈话,对于坐在对面的、品味上下不一的男人们——无论是军政关系四通八达的、做军火配件生意的商人;还是刚在紫禁城太庙办过展的国画家;或是因为跟投了一部天时地利人和都“对”的电影,赚了个盆满钵满,从头到脚混搭着各种大牌的影视公司小老板。冯青曼无疑是个风趣伶俐、知冷知热的贴心人,能接得住或高雅或无趣的话题,也知道何时适时而止。
“咱们青曼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唉,日子倒是定了,就是人还没定。”
到了三十二岁,面对婚嫁的一连盘问,大龄未婚女青年随时准备一套圆滑的说辞是极有必要的,既省去了临时遣词造句的时间,也活跃了酒桌饭局上的气氛。她的这个回答识趣又狡猾,伴着妩媚一笑,简直让人心潮澎湃。
世人对于美人的评判标准莫衷一是,可说来说去,大家还是万众一心地公认,“眼波流转”才是最值得去恭维的美貌。冯青曼不是一等一的美女,但确是个极有味道的,不算大的眼睛,眉梢却微微上挑,一双凤眼带出了一脸的妩媚。
你没听过哪个女人说讨厌她,可也没听过谁真心喜欢她。
欣赏归欣赏,找她做闺蜜可不行。
说来也奇怪,你若细心观察,不难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和周围的热闹喧嚣总有些许疏离感。是啊,秘密的分享需要有来有往,两人互相挟持,势均力敌,亲密关系方能长久。冯青曼尽管心里对此有一百个认同,但的确又打心眼儿里,不热衷于这种等价交换。
话说回来,好像真的没人清楚她的家世,但涵养如此,人们猜想,家境许是差不了的。
人们常想,冯青曼会不会寂寞?
她要是寂寞,那该多好啊。
人来人往,城市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冯青曼如果也像常人一样,在夜深人静时,时不时会一阵心悸彷徨,每晚独酌的威士忌也只是为了压制住欲喷薄而出的苦楚的话......
这个女人该是多么完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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