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

堂姐，是我伯伯家的姑娘，大姐比我大十几岁，二姐也比我大四五岁，三姐和我是同年，只大我几个月。

昨天大姐来看老母亲，我看她样子，六十多岁的人，已是满头白发，眼睛有些发红，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老母亲给的，一看就是我早两年给母亲买的，想来过得有点艰难。

她给我妈，带来了几十个土鸡蛋，和一些我们爱吃的蔬菜，都是她家自产的，要是在街上，有钱也买不到。

饭后，我把大姐叫一边，问了问她家情况。大姐说:小玉，你是知道我家原来那房子的，我和你姐夫还住在那老房子里，本来准备好了几十万，建房子用的，你外生说要去包工程要用钱，我就给他了，可后来工程没包成，钱被人骗走了，老婆也跟人跑了，留下一个孙子，我好不容易养大，高中没毕业，说是要出去争钱，再总么说也不去上学，没办法了，也只好让他去了。

你大外生一家，都在广州，打电话跟我说，要吃养三年的鸭子，养三年的鸡，小玉你给我说说看，这鸭子、鸡养三年要多少粮食吃，还从来不给一分钱。要吃了就打电话要我寄，我还要出快递费。这日子总么过，你姐夫七十多岁了，我们要用钱，要靠我两自己上山，砍点竹子，树什么的卖一卖，才有一点钱，可现在年龄大了，来钱就难了。

小妹开车送她时，我和小妹悄悄的给了她几百块。

今天二姐带着姑娘女婿，来看老母亲，二姐看起来，比前两年姐夫在世时，气色要好点，二姐夫那时尿毒症，病的很严重，二姐晚上要护理姐夫，白天要做事，姐夫过世时，二姐那时看起来，好似也要跟着姐夫走，我真的很担心她，把姐夫送上山后，悄悄的交代外生女，一定要多多关照母亲，我们才离开。

今天见到二姐，我很开心，平时打电话，还是没有见面来的亲切，我们聊了很多，真心为二姐从悲伤中走出而高兴。

姐妹们聊天，聊着聊着，聊到早以过世的三姐，三姐是三个堂姐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能干的一个，可也是命最不好的一个。

伯母过世那年，三姐十三岁，大姐已出嫁，家里靠二姐做席子争钱，带弟弟妹妹的活，就落在三姐身上，那时堂弟六岁，堂妹三岁，伯父叫她休学，在家带弟妹。

十三岁的三姐，那时正上初中，成绩在全班数一数二，她很想上学，就来我家求我爸，我爸看三姐成绩好，就去跟伯父商量，伯父就是不松口，还说:你让老三去上学，那我就把孩子送你家。

三姐每天早晨，把弟妹送我家，她再去上学。下午放学后，再把弟弟妹妹接回家，就这样，上完了初中，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高中，可伯父如令如何也不再送书，不论我爸说什么，那怕我家送，也不成。

三姐就这样，留在家里，又当姐又当妈，种菜、养猪、带娃，典型的农村女青年，无论总样苦，总样累，她还是那么漂亮，直到弟弟妹妹，上完初中，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

经人介绍，三姐找了一个当兵的，一开始三姐就不同意，是伯父和大姐做的主，一年后男的退伍回家，三姐就更不同意了，可伯父接了男方家的钱，不论是谁，那怕你们说出花他也不同意退婚，因为他把钱花光了。

那年，三姐被迫和那男的结了婚，嫁妆还是我爸妈给办的。 

婚后开始一年，生活还强差人意，生了孩子后，因为是女孩，婆婆不高兴，老公也起了变化。

三姐坐月子期间，伯父、我妈、大姐、二姐带去了二十只鸡，两百个鸡蛋，还有四十斤米的甜米酒，在八十年代，这些东西，一个女人坐月子，是足够她吃的了。

那年三姐出月子回家，三姐告诉我，杀了鸡后，婆婆说:鸡翅膀不能吃，吃了小孩能飞天。胸脯肉不能吃，吃了小孩是报胸。鸡头不能吃了，吃了小孩流鼻涕。鸡爪不能吃，吃了真后没人做煤。鸡脖子不能吃，吃了小孩脖子长。

我不知道，鸡还有多少地方，是能吃的。大人坐月子吃鸡，只是为了补身体，和奶水好，跟小孩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准吃。

两年后，三姐生二胎，又是女孩。我和二姐去看她，早晨七点出发，我不记得翻了多少岭，又下了多少坡，无数转弯后，差不多一点才到她家。

当时我们三姐妹聊天，三姐说:

我要生的前两，正好是农忙，你三姐夫从外地赶回了家，我很高兴，他忙前忙后的帮忙做事，心想还是男人回家好。

可我生下二毛后，他见是女孩，第二天把我从医院接回家，就走了。我无人护理不说，家里秧田还没插。我生完孩子，第六天就下田插秧。昨天才刚插完，要我知道你俩今天来，我就留着，你们来给我插了。

那晚，我们三聊到很晚，眼睛都睁不开了，手在床上碰到一个本子，心想是三姐的日记本，很长时间没看三姐的日记，连忙打开，看到的并不是日记，还帐本，我连翻了几页，这是一本日常开销，记帐本，小到连一盒火柴都记在上面。

我问三姐这是什么意思。

三姐当时没有回答我，第二天早起，三姐把拉去后面，跟我说了记帐的原因。

去年春节，你姐夫回家查帐，看我钱都用那里了，我把一年的帐说了个大概，也就相差个五十块钱的样子，你姐夫说我顾娘家了，老玉，你说一年的帐，相差几十块，谁能靠记忆，记得这么清楚，今年我学乖了，就连买盒火柴都记下，这样他再查帐，就一分钱也不会差，免得总是吵架。

从三姐家回来后，我总是在思考，我是否还要步入婚姻，要是我碰到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日子，我是否能象三姐一样坚持。

半年后，我离开学校，迟出了教师的工作，远嫁他乡，走进了自己的婚姻，就很少听到三姐的消息。

七年后，我有了第一个手机，又正好是春节前夕，很高兴打电话回家，可母亲告诉了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三姐病世了，去世时才三十五岁。当时我受不了打击，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电话。

二十多年过去，直到二姐如今说起，我才知道三姐在生二毛之后，又有了三毛、四毛、五毛，五毛是男孩，孩子没多大，三姐就一病不起，病是在生二毛、三毛、四毛座月子时落下的，因为都女孩，每次座月子，都跟生二毛时一样的。

三姐的病，不是一天二天造型的，我真想跑去问问三姐夫，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