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读优秀小说的时候,总会感受到一种内在的人文气质,这种人文气质就是“小说的情感”,它因作家不同而各异。
一个作家情感能力越强,情感质量越高,它作品的内在情感力量也就越强大,对读者的影响力也就越大。
作家将情感转化到小说中,是一个漫长细致的技术化处理过程。他不仅要对各种情感的质量进行理性鉴定,还要始终保持饱满的激情,因为写小说不像写诗,无法快速转化,这对作家的心理承受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与此同时,作家还要充满活跃的想象力,不能只限于把别人的情感打碎重组,否则难免流于苍白。
优秀的小说作家为了将有益的情感注入小说,可谓呕心沥血。今天我想说说小说中的情感,一方面是想让大家阅读的时候有意识地关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情感面临被现实世界蚕食消解的危机。
优秀的艺术作品,不限于小说,应该是我们每个人的心灵家园,应该是我们苦难生活的避难所。我们有限的生命不应该被喧嚣的娱乐消费,我们珍贵的情感不应该滑向无意义的虚空。
王安忆说:“小说中的情感就像一个隐身人,我们看不见,摸不着,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就要另辟蹊径。”
这个“蹊径”是什么呢?——读优秀小说家的散文。
散文是最自由的一种文体,它像一片芳草鲜美的原野,接纳抚慰着每一个游子,让他们打开心扉,倾诉人生的各种况味。
很多小说家都会写一些袒露心迹的散文,通过这些散文,我们可以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锻炼了他们的情感,又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树立了他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在我们的情感和梦想被残酷的现实切割得粉碎的当下,我选择重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还写了一篇《我与地坛》的荐书稿,但七个月后的今天再读,又有了深一层的领悟。
你可以选择站在史铁生的轮椅旁,或者在他的对面找个石阶坐下。夕阳的斜晖透过古树浓密的枝叶,斑驳地撒在你们的脸上。他的声音被晚风抚过,平静淡然的像袅袅炊烟。你跟随着他一起回顾15年来他和时间对峙、和绝望对峙的每一个瞬间,那时的你便是他,他便是你。
时间对变故最有发言权。
史铁生在15年间看到了时间各种各样的面目,时间于他而言有了审美意义。他最初的各种情感在时间里不断地淬炼,一天天变得理性,变得坚韧,甚至开始蕴含丰富的哲学意义。
他曾和那个倒霉的“长跑家”朋友约定“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他曾心痛地目送那个美丽但智障的小姑娘被哥哥扶上自行车后座,无言地回家;他曾和年纪与他相仿的热爱唱歌的小伙神交多年,第一次开口打招呼竟然就是最后的告别……
怀着对生的最后一丝眷恋,史铁生想明白了:残疾的他只是上帝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和谐,被偶然安排在了对比的位置,他只能接受,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史铁生当你的人生被安排,当你的一切都处于被动,你还能主动去做什么?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既然生已经不由分说地开始、死也不必着急,那我们就该想想如何好好地活。
读过《我与地坛》的人此刻也许已经意识到了,我绕了一大圈,始终没有写史铁生和他的母亲。这一次我不是在逃避,只是因为他关于母亲的一每一个细微感受我都懂,那些密不透风的疼痛让我找不到倾泻的裂缝。
写作刚刚取得成绩后,史铁生觉得那是对母亲最好的告慰,但不久他便发现,写作让他活得像一个人质。他会随时担心文思枯竭,恐慌日甚一日。刚刚挣脱开残疾的锁链,他又陷入了欲望的牢笼。
史铁生说:“一个人质报复一场阴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杀死。”
史铁生杀死了那个时刻为写作素材焦虑,时刻被市场绑架的自己。从此,他活着只是单纯地为了写。就像马尔克斯:活着只是为了讲述。
无关其他。
也许,这才是母亲希望的样子。
时光散漫悠长,时光也稍纵即逝,史铁生明白,他每一天每一步都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们每一个人也都一样。
“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经吹响。”
又及: 我把《我与地坛》的一部分摘抄以图片的形式分享给大家,剩余的后续也会给出。
《我与地坛》部分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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