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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过,忽然就醒了。
有陆陆续续赶早出发的旅人,房间里不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而后就传来客栈大门吱吱呀呀的开关声。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后,隐隐有暗暗的光亮投向门口,我摸索起床。青旅客栈的第一夜,就这样在难以安眠的痛苦中结束了。
离开客栈时,时间差不多是清晨六点半,色朗在客栈外的路口已经等候了一会儿。我和楚涵上了色朗的车,在天边微凉的晨曦中,一路向西奔去。其他几个伙伴搭王哥的车,跟在后边同行。
出康定城,车子就开始沿着半山腰的路缓缓爬坡。清冷的晨光,映在远山尖顶的积雪上,更显凉意。连绵的山脉被染成了黛青色,往近处,颜色一层更深一层。碎絮状的云朵,散落了一大片天空,少云的另一边天,则透出纯净的瓦蓝,似乎触手可及。
▲ 康定城外的晨曦 ▲ 这是什么景象?渐渐的,天边云朵的边缘被镶上了银色,与山脉黛青色的层次越发分明。倏然间,几道暗影从云层直射山巅,遮蔽之处的云朵被染成了墨色,从连片的银色云朵中硬生生地分割了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景象,只是震惊,看着看着,脸庞不经意间有冰凉的泪水滑过。
至今,我还是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流泪。惟一知道的是,那一刻的心是空的,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只有那一刻。
不一会儿,太阳跃上了山巅,透过薄薄的云层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环绕四周的云朵,遮蔽了半边天空,点点翻卷的浪花,片片扬起的羽毛,还有缕缕如风抚过的丝巾,将它的形态描绘得活灵活现。
七点半,我们到达了康巴第一关,海拔4298米的折多山口。
▲ 折多山口白塔 ▲ 折多山口经幡阵远远望去,山口的缓坡上屹立着一座白塔,与絮状云朵的末端相连,在瓦蓝天空的映衬下,格外明净。四周围绕着彩色的经幡和风马,在簌簌的寒风中飞扬着,给黛青色的山坡增添了不少的灵性。白塔和经幡外有一排木栅栏,上边写满了驴友的感言,“足踏折多顶,掌拍青天云”,当是最有气势,字迹也最大的慨叹了。
伙伴们相继拍照留影后,我们继续西行。
沿途的山坡上,很难再见到茂密的丛林,被草丛覆盖的坡面迎上清晨的阳光,陡生一层淡淡的暖意。大团大团的云朵遮掩着山巅,云端透出的蓝天,又多了几分清亮。山坡下的小坝子有青稞田,长条状的金黄色散发着成熟的味道。道路边有河水淌过,穿流在黄绿色的草地上,如暗色的丝带般蜿蜒。山脚藏式的小楼,河边饮水的马匹,点缀在瓦泽乡安良村清晨的画卷中,平添了些许生活的气息。
▲ 康定藏式田园风光 ▲ 小伙伴们留影 ▲ 乌云下的天堂到新都桥的时候,天空已经被密密的乌云覆盖了。少了清澈的蓝天,这被誉为摄影家天堂的地方,也黯然失色。
中午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吃饭,依旧是川菜风味。当时,我还有些疑惑,为什么沿路看不到其他菜系的餐馆。后来,当我在藏西极偏远的区域也看到川菜馆,才不得不确信,藏区早已经被川菜香辣的味道侵占了。
我们一行九人,风云残卷地收拾完一大桌饭菜后,在午后炙热的阳光中往雅江前进。
10
在盘山路上蜿蜒前行,一路下坡到雅砻江畔,雅江县城就近在眼前了。穿行雅江隧道,沿着江畔的国道行进,再过雅江大桥,县城的景象便迅速被甩在了身后。
继续向西,道路往山顶缓缓攀爬,从车窗望出去,远山在天边仿佛黛色的波浪,掀起了蓝色海洋里朵朵洁白的浪花。时而在汽车蜿蜒的行驶中,看一片云朵姿态的幻变,时而在道路颠簸的触碰下,望一线山崖险象的环生。心慢慢地变得辽阔了,从眼角擦过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而天空的蓝色沉到心底,便越发清澈了。
那一片风景,如美酒般醉人。而我,不胜酒力。
▲ 与天空越来越近 ▲ 云朵似触手可及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色朗说我们稍稍休息下,等等跟在后边的王哥。我和楚涵下车透透气,看到了前边树立的路牌,上边写着剪子弯山,海拔4659米。
天空依旧是清透的蓝色,云朵依旧不停地变幻着,连绵的群山上,有一块块树木搭成的黛色,贴在大片草丛染成的深绿色上。天地间,仿佛这四种颜色描绘着它的壮阔,而间隙出现的山坡上的藏文,便是那充满神秘色彩的点缀。
我们在川藏公路,我们在高原,我们也在天边。
▲ 剪子弯山口 ▲ 剪子弯山口的高原风光 ▲ 蓝色海洋里的白色浪花从剪子弯山口下来,遇到一对搭车的驴友。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高原上行走的劳累,可想而知。沿途车辆扬起的灰尘,更是呛人。乍一看,被高原阳光晒黑的脸庞,仅仅能分清性别,根本判断不了年龄。
上午从康定出发没多久,色朗拒绝过免费搭车。看到这对驴友搭车的手势后,色朗的车子减速了几秒,我正想说话,车停了。
等他们快步跑到车窗外,色朗说,我带你们一程吧。
两个驴友充满期待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兴奋,连声冲着色朗道谢。我和楚涵挪了挪位置,让他们两人挤了进来。简单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是大学生,目的地是西藏,随后便没有什么话题了。兴许是午后的炎热和疲倦,楚涵的话也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边出现了一家小店铺。色朗给车加水,我们下车休息。这时候,楚涵忽然说,手机找不到了。我让楚涵拿我的手机拨了他的电话,接不通。随后,他又给絮絮打电话说明情况。看他焦急的样子,我劝慰道,别担心,先才车上你还拿手机拍照了的,再看看包里或者车上有没有。
楚涵把背包倒腾了几次,又在车座角落找了几遍,直到王哥他们的车追上来还一无所获。他几乎崩溃地说,要是爸妈打电话来,我接不到,他们肯定会很担心。大家安慰他,让他再冷静回想下。
最终,楚涵在座位下边的缝隙里找到了手机。重新开机后,那股失而复得的兴奋,别提有多激动了。再前行时,色朗对半路搭车的俩驴友说,前边有检查站,带他们不方便走了。不知道是要问楚涵刚才那件事情,还是其他原因,絮絮让楚涵上了王哥的车。
于是,我一个人坐上了色朗的车。
色朗的车开得飞快,沿途的风景从窗外迅速地擦过。在一片山坡的花海中,色朗让我帮他拍照。我指着那片花海问,这些花就是格桑花么?
▲ 行走在天边 ▲ 格桑花海 ▲ 这花海装着谁满满的幸福呢?色朗说,其实格桑花并不是具体的某种花,像这些长在高原上的野花,不知名的,都可以叫格桑花。他还说,在藏语里,格桑就是幸福的意思。
格桑花,幸福的花。
那么,这一大片山坡的格桑花,装着谁满满的幸福呢?看向天上几乎触手可及的云朵,我给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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