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回乡,偶尔路过故乡的老街,发现荒废了十几年的供销社店面居然又热闹起来。东山墙上,“老作坊”三个字高高在上;长长的临街连廊下,木器店、竹器店、古玩店、裁缝店、豆腐店、糕饼店、补鞋摊、……林林总总的老作坊、老行当不时有人进出。
看着这些老作坊、老行当,儿时那些模糊了的记忆片段又渐渐清晰起来。这里残存的老行当,是还有一定利用价值,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还用得到,或者能满足某些高雅人士怀旧的乡愁。而彻底消失了的老行当,如补缸、补瓮、修伞、修笔、补袜子、……,早成了一些中老年人的忆苦思甜,毕竟这些老行当当年伴随着他们成长。自己的足迹,又怎会忘记?
那么多消失了的老行当,独有补袜子我至今记忆犹新。一旦想起,就有一股酸楚在胸口翻腾,那里蕴藏着一个平凡而又不屈的灵魂对命运的呐喊啊。
据母亲的回忆,我八岁那年,母亲因腿病不良于行,无法下地劳动。靠父亲一个小职员的工资,显然无法供养上有老下有小的五口之家。
看着走投无路的一家人,老天垂怜赏赐了一粒馅饼碎屑。当时有个外乡女人在父亲供职的饭店门口临时摆摊补袜子,生意颇好。父亲见状,临机一动,回家让母亲去偷师。
有人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母亲因病不良于行,老天却给了她一双巧手。带着一双破袜子,仅在外乡女人修补时看了一遍,母亲居然就学会了补袜子。
我至今不知道母亲偷师时的心情。几十年后也曾问过母亲。记得母亲只淡淡说了句,那时,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偷学还来不及呢。后来又说,偷师的上一天晚上没睡好,想了很多。
在请人制作了相关补袜工具,托人去外地购买了补袜的各色尼龙丝后,经历了一翻柳暗花明疑无路的周折,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母亲的补袜摊终于开张了。
那时,物资远没有现在这么丰富,人们的生活还很简朴,过日子都是“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又三年。”东西坏了都舍不得丟弃,修补好了继续用。这也给了母亲的补袜摊生存空间。
那时,袜子小洞五分、大洞一毛,一天下来勉强糊口。补袜摊开张没几天,也许母亲经商的天赋被点亮了。母亲想出了在补袜摊上兼卖布鞋鞋样,5分一副,生意倒也不错。也只有母亲的巧手,才能凭空剪出从单鞋到棉鞋、从北京鞋到搭襻鞋、从小孩到大人各种尺寸、各种式样的鞋样。
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会被人看不起。记得那时,常看到一些农民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带着施舍的口吻,到母亲的补袜摊上补袜子、买鞋样。早已进入角色的母亲,一脸的谦卑。但他们哪知道,母亲的收入早已超过他们。
从此,母亲开始了她几年的补袜生涯。但一个被点亮了天赋、找到了自身价值的人,总是不羁于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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