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

作者: 泠公子呀 | 来源:发表于2018-10-12 10:33 被阅读0次

                     

    折磨

      这是周四下午两点,预约过的时间与诊室,窗外是一大片的樱花,悄然跃窗的风染上染上樱花的粉色也裹挟着燥热。我不知是天气的燥热还是将要讲述的事情如火一般,我快要被烧着了。此时,我打量着心理治疗室,嗯,和我想象的差不多。然后,我看向我的心理治疗师,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说不出来,但感觉很安心,我想,我可以开口了。

        “他倒下,嘴唇分开,不再张合,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手臂贴合着地面,不变姿势,也不再抬起。仿佛睡着了,但白色地板上的血流却在提醒着:他死了。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怎么可能?然而,手上沾满鲜血,衣服上蔓延的血渍,地上朝她汇集的血流,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不,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她跑到母亲房间,可是母亲不见踪影。完了,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也没有了。血如火般灼烧,她冲进卫生间,拼命冲洗,可并没有什么作用,她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被烧得体无完肤,直至化为灰烬。”我说,“这便是我朋友无数遍和我说起的她做了无数次的梦,当然,她的父亲活得好好的,但即使是个梦,她依旧难以接受自己在梦中弑父,况且,这是个夜夜折磨她的梦,她快要崩溃了,您能帮帮她吗?”

        我太过沉迷于描述,没有注意到医生眼中的慌乱,那慌乱中包含了只能被折磨却无能为力。很遗憾,我未能捕捉,但事实是,即使我捕捉到了,我又能如何?那仍然是个死循环,我们都无法逃脱那折磨。

        他冷冰冰开口,语气拒人千里之外,很明显,我错把他当成了救世主,没人能拯救我。他说:“很抱歉,求医问药这件事,难道不该是我和病人面对面交流再加以诊治吗?更何况,我只是心理治疗师,不是释梦师,请您……”未等他说完,我便急忙开口:“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与她感同身受,看看我就可以,请您帮帮她。”他不改先前的语调:“请原谅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若要救治,请配合我,请让她来,今天先到这儿吧,麻烦您让她与我再约时间。”

      这一番诉说与论争似乎抽走了我全身的力气,或是天气太燥热,我已不想再开口,要不就这样吧。突然,我注意到他白色大褂里鲜红色的里衣。精心营造、数次演练的伪装崩塌,我想把一切说出来,那么多年的无人可诉。我说:“我不能让她来,你知道吗?不然她会毁了,不然她母亲所受的折磨再无意义,那么她的这二十多年不过是苟活。”我注意到他的眸子黯淡下来,似乎坠落了什么。他动了动喉结 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想他是否想表达什么?我并不打算停下来,也不顾词语间的秩序,断续、突兀与符合常规,于我而言,不都一样毫无意义吗?因为我可能还是疯了,还是陷入那个死循环中。

    “她的家中有精神病人,家族的遗传性病,她的祖父、姑姑和爸爸都先后患病,奇怪的是,当她往上追溯时,发现这个病史被掩盖得很好,患者在人生初期,前三十年均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们都是正常的,直到某一天,他们突然疯了,而且毫无征兆,触因是何,无人知晓。这种发病,就像绚丽的黄昏进入沉寂的黑夜,而且这黑暗无边纯粹。或许这个比喻不恰当,我们都知道黄昏是黑夜预临的警告 但或许这个比喻又是恰当的,我们都忽略了壮美里蕴含的悲哀。的确,隐瞒工作很到位,外人对此毫不知情。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母亲心甘情愿的嫁给了她的父亲,且引人羡慕,这一家是多么的和和美美呀!可惜而后是无尽的折磨,开始的毫无征兆,结束的遥遥无期,那是怎样的折磨,我不愿描述,连描述都很残忍,炼狱也没这般可怕,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与最凶残的毒打。我不知道母亲,不,她母亲为何甘受折磨?”我刻意的修正,即使露人出马脚。至于原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因为母亲要保护女儿 ,也正因如此,本只需一纸精神鉴定,她便可脱离这种折磨,远远逃开那三个疯子,可她并没有。她不要她的女儿遭受异样的眼光,她女儿不是那个疯子的女儿,她不是那个疯子家族的后代,她不要这样的话:“看着吧,她总有一天也会疯的。”加在女儿身上。她要她去经历人生的美好,像她曾经那样,即使她再也看不到。

      “她母亲放火烧了房子,她与那三个疯子都没了,那样的折磨她一个人受就好,或许这便是那个秘密得以保护的原因,“母亲”忍受着折磨,祖母也好,母亲也罢,她们一直用隐忍来换取秘密的隐藏。只是这有用吗?我不敢评论,毕竟姑姑也疯了,而我,不是,而连她也失去了最后的温暖。”未等他开口评论,我便接着说:“现在您知道了为何是我来了吧,如果她来了,一切都毁了。”从疯癫中清醒过来的我恢复了您这一敬称,多么合乎规范且正常!

        他终于收起那冷冰冰的腔调,缓缓开口:“听到这样的事情,我表示很遗憾,但我还是建议您说服您朋友亲自来这,您大可放心,我会完全保密,关于您和您朋友。”

        我笑了笑,站起来,欠身表达感谢然后果断离开,不准备再踏进任何医疗机构。为什么呢?很讽刺吧,自始至终都是我,哪里有什么朋友?我是那个疯子家族的后代,我是那个疯子的女儿,是被母亲送出火海的人。如果那时候重来,正像我时常想的那样,我杀了自己的亲人,母亲的生命会不会重绽美丽?她才30岁,她说她要去巴黎看时装周,她说她要去环游世界……可如今呢,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忆里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她与这个疯子家族本无纠葛,本可一走了之,可是因为我,她永远留下了。

      心理治疗室中,听着脚步渐渐远,他脱下白大褂,狠狠扔在地上,那个梦他无法解,他日日受着折磨,他并非梦见而是着实经历,她的梦与他的现实完全相同,“患有精神病的父亲,被毒打的母子,儿子举起的菜刀,母亲为保护儿子抢过菜刀自杀,“好好活着”的殷切希望,衣服上似在燃烧的鲜血,向儿子汇集的血流。 ”这闪现的一幕幕怎么会与身为心理治疗师的他有关?可那常年不变的鲜红里衣却在提醒他这是真的。他想逃离却无法逃离,想否认。母亲死后,他被送进福利院,而后被家境殷实的中年夫妇收养,他们待他很好,像经历了黑暗后的黎明,他终于平平安安、按部就班的长大。有个很爱他,要和他一起构建一个温暖的家,让他们的孩子像他一样幸福。可即使他阳光开朗的那么熟捻,即使成为心理治疗师,他依旧无能为力。他最喜的鲜红的衬衣,似遮蔽,也似提醒。他救不了任何人,因他救不了自己。

      看吧,我们最终在这死循环中被生生不息、世世不休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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