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陈志坤案进行宣判,柴静在《看见》一书中写到:“这期节目让我不敢轻易再对任何事情直接发表评论。”
一块土地被拍卖,三年不决,导致工厂停产,工人们联名控诉陈坤志,写信给中央电视台希望报道。
随着采访的深入,柴静发现,那些举报的人带头闹事,相继把两个厂长赶下台,不让厂子生产,私卖生产设备,各自分钱…… 她说:“这些不是我出发前想象的受害工人阶级,没有群像,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穷苦人群体,只有一个个诉求利益的人。”
采访时他们每个人都写了遗书,说“我被黑社会威胁”。
陈坤志操纵拍卖不假,而真相就像他说的:“这个事件中没有人是正义的,别打着这个旗号,大家都是为了利益。”
福建某残联为当地老年人安排免费白内障手术,外包给了没有执照的医生,发生医疗事故,很多老人失明。残联负责人哭了:“之前从来没有人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网友批评有关部门雪灾应急漏洞,柴静采访一位官员,他说:总算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公开解释的机会。
封闭新闻的官员:“因为不管我放不放开,他们(记者)都不会说我(们)好。”
(一)
在的《法哲学》的序言里,黑格尔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 但这句话被高度截肢为“反存在,即合理”。“理性”一词直接被解释为“正当的、合理的”,实在是一大曲解。
“reasonable”一词,就是“合乎理性的”。在我看来,最接近原意又利于理解的就是的“是有原因的”“不以人的主观情感、想法为转移的存在的根源性”。
所以这句话,比较好的注解是,凡是存在的东西都是有根源的。 事情本身对与不对,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这句话是事实判断,不是价值判断。
一位读者给柴静的留言,记者价值中立并不等于价值冷漠,难道这个职业没有道德吗?
道德本身就是存在于人心的,来自一种观念上的判断。而在新闻职业中,记者首要任务是呈现真相和事实,给每一方说话的机会。但这并不能代表记者就认同某一方,同情某一方。你能说每天看守犯人的狱警就是罪犯吗?因为他们每天都待在一块。
有人之所会害怕这种价值中立会造成新闻冷漠,是因为,他用自己的道德标准来套住整个报道事件,在他们的意识里,中立是等同于冷漠的。
不要在调查性报道和常规消息里寻找新闻的职业道德,真想知道,去新闻评论里寻找,那里有基本也很深刻的评判。
(二)
中国几千年的文化非常善于过分信仰一种塑造出来的道德和崇高。在新闻报道里就是失衡,不给被认为“恶”的一方说话的权利。历史上它们被付诸行动时格外恐怖:被强奸的女孩被骂有损风化被浸猪笼、中世纪打着上帝的名义排除异己、铲除其他宗教、活活烧死同胞把他们当作异教徒的、十几岁女童被当作女巫处死……
而很多人抱着刻板印象终身不放,潜意识里总认为:社会非黑即白、富人肯定奢侈、煤老板也都黑心、官大压死人且腐败不可信任,一旦社会不是非黑即白、煤老板也有没黑心的、富人也有更富更美更白的,就开始慌了,这怎么了得,世界要乱了,人们连好坏都不分啦!
社会阶层固化,穷人孩子无出路了 !
任何东西都是说破无毒。那些因为害怕、恐惧而要去铲除、镇压,甚至迫害别人的,都很脆弱,外强中干。人类几千年都在和自己的偏见做斗争,拿着善良、正义、真相、上帝说事,最后两败俱伤,没有胜利者。
我们真的了解玛丽莲·梦露吗?每个人都有偏见,从事新闻的记者也不可能幸免。可能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样,偏见不可避免。而纠正偏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意见市场流通起来,让意见和意见较量,用理性去唤起理性。”
2006年,女记者安娜.波莉克特夫斯卡娅被暗杀。美国政治学者Ann对柴静说,“她总是站在她认为的弱者一方简单地批评,这样会慢慢变成自己本来反对的人。”
就像文中说的:“实际上这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坏事的人。”
所以,谁也不要动辄把别人贴上坏人、好人、强者、弱者、善良、邪恶的标签。也不要打着正义良知道德的旗号,去压倒另一方。每个人都是有人性弱点和优点的人,都是灰尘,何必互相憎恨?
不论是新闻报道,还是日常生活,一旦想压制、战胜那个不同的声音,不管觉得自己多么有理,你都已经明白,正义和真理已经离去,不可逆转。
我将这作为自己的惊醒之语。
钱钢老师给柴静写信说:追求真相的人,不要被任何东西所胁迫,包括民意。我们要站在更远的地方来看我们自己。
(三)
有观众这样批评柴静: “如果你用悲情贿赂过读者,你一定用悲情取悦过自己,我猜想柴静老师做节目、写博客时,常是热泪盈眶的。得诚实地说,悲情、苦大仇深的心理基础是自我感动,自我感动之便捷,又容易上瘾,对它的自觉抵制,便尤为可贵。
“准确是这一工种最重要的手艺,而自我感动,感动先行是准确最大的敌人,真相常常流失于涕泪交加中。
不要太爱惜你的羽毛。记者最容易给自己戴上的“正义”“良知”“为民请命”的帽子,这里面有虚荣心、也有真诚,是记者坚持的动力之一,但一开始就把世界物化为好坏、强者和弱者、凶手和被害者,这样一种潜意识不可察觉,如同一副有色眼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就是预先设置的自我感动滋生并旺盛生长的土壤。
袁正明送柴静的《金刚经》里有一句注解:“念起即觉,觉已不随。”她说,和尚和记者这两个工种,都要求人“能持”,持不了,或者不想持,只能干别的了。
新闻的本质是和人的对话,不论是自我感动、还是刻板印象,还是没有好人坏人之分,都是人的心理决定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新闻就是和一个国家的人的心理对话。然而何止新闻工作,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学会问自己,有没有被一些标准同化,活在一堆念头里:认为一个白领就是比清洁工高级,国外的化妆品就是好,自己全部付出别人都不理解自己,自我感动到痛哭……
“保持对不同论述的警惕,才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探寻就是要不断相信、不断怀疑、不断幻灭、不断摧毁、不断重建,为的只是避免成为偏见的附庸。或者说,煽动各种偏见的互殴,从而取得平衡,这是我所理解的‘探寻’。
所有的都是相通的,生活是一个各种情绪和观念的堆积地,更需要我们的探寻,这个探寻,就是和他人求同存异,就是一种理解和包容。 亲人也好,恋人朋友也罢,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要打着爱和关心的名义去控制、去改造。尊重对方作为独立的个体,从行为的背后看出根源,明白存在的都是有根源的,才能真正“看见”,看见自己,也看见他人。活在自我的世界里,把自己活成了一堆念头,在想法和情绪中看待世界和他人,不倾听别人的想法和意见,生活的真相就会流失在自己的眼泪和控诉里,不论做新闻还是生活,都是很失败的。
文中柴静这样写道:“我依然尊敬并学习法拉奇和安娜,但也开始重新思量采访,她们甘冒枪林弹雨,为一次采访可以倾注生命,性烈如火,同情心极深,但也容易将世界分为掌权者和被侮辱者,将历史的发生归功于某一个人,容易将好恶凌驾于事实之上。
希望生活中的我们,更能减少情绪和偏见,真正看到关于他人和生活的真相,会活得更幸福。
共勉。 于成都 2017.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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