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不会主动入睡,因为睡前要摸外婆的耳朵。
外婆容易上火,每天都洗头,上火烧心,恼火的时候会滴一些菜油在头顶的旋涡,洗完头发水份很快就蒸发。
外婆说我的手心有火,摸耳朵摸得她的脸更是发烫,小的时候外婆不会说我,长大几岁都只能让我摸一会会,我总是跟外婆说,再摸一哈,就一哈儿,我也喜欢摸凉凉的耳朵,又软又舒服,一边摸热了,又换到摸另外一只耳朵。
我回自己家很长一段时间不习惯,因为和奶奶还没有那么亲,没有耳朵给我摸。
有一些事,是亲人们讲给我听的,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说是以前我的舅舅娶了一个妻子,也就是我的舅妈,舅妈那个时候是瘦美的,耳洞上没戴耳环就会插一根细细的竹棍,我很好奇,一直问舅妈,这个是什么?
舅妈是新店荷叶塘人,说话乡音很重,她说,这是棍哩,我不懂什么是棍哩,也记不住。
等到第二天,我又会问舅妈,这是什么?舅妈不厌其烦,这是棍哩~
外婆家放电视机的房间是靠路的那一间,印象里放的沙发是接近豹纹花色的。
都说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我做的妖就是把舅妈白色的半身裙绑在我的头上,然后拿一把梳子在手上,一边梳,一边头扬起一边甩动,表情俨然我有一头秀发。
细爹来了,笑不出,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没看到吗,梳头发,头发真长啊,还打结呢。
爸爸有时会去看我,去时就给我几块钱,有一回给我两块钱,当时的两块钱是很多的,我也讨巧,钱转身就给细爹给我保管。
一直到有一天,细爹在厨房的左手边田里,给磁米田泼粪施肥,我在田埂上哼哼唧唧,吵着要买吃的,就惦记起我爸爸给的那两块钱来了。
细爹跟我讲道理,好声告诉我,说是头天啊,有卖海带的小贩经过家门前,两块钱用来买了海带,这两块钱可买了不少海带。堂屋里堆满了谷,等人来收,卖了钱,就能把我的两块钱给我,可我扯皮啊,怎么也说不听,就在田埂上哼。
说什么都不管用,突然细爹泼的粪起斜风,飘两滴到我脸上来了,这下鞭炮一下子点着了,拖拉机开始发动了,我一边哭是一边刨我脚下的土,越刨越带劲,舅妈听到我哭得吓人,来到我跟前的时候,说是都刨了一个大人巴掌那么大的坑来了。
我细爹也心里不舒服,手上也没有现钱。
唉,你说我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我不懂事的时候饶过身边的哪个人。
我现在想起来属实也有点难受了。
小时候外婆家起先没有电视机,村里有一户人家姓江,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去他家看电视,屋里坐不下,把电视机放在场里,然后家家自己带椅凳过去,排排摆好。
正剧的时候我会乖乖坐在细爹怀里看电视,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呢,有还珠格格,倚天屠龙记。放到赵敏那里的时候,身边的小朋友说,哇,赵敏好好看啊,我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我也像她那么好看,我心里想,不能差得远,有鼻子也有眼睛,都是一样的人。
有时候我和小朋友玩野了心,电视也没心思看,就在人们的身后玩游戏,玩得飞天泼水(俚语,上天入地),玩累了犯困,就去找细爹,在细爹身上趴着睡着了。
当天的电视结束后,乡亲们都搬椅凳陆陆续续回家,外公刚把我扛上肩,我就醒了,又不得了,哭,死活说不回去啊不回去,外公没兜住我,放下来,好话歹话全听不进去,这回我说要在江家场里睡觉。
江家的奶奶是个胖奶奶,顺着我的话,要我外公外婆回家,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红墓野人会来找我的,要他们莫担心。
说着就要把他们推走,他们当真走了几步啊,我留在原地,也不哭了,也不做声。硕爹回来,一把抱住我,要我听话,不跟红墓野人睡觉,跟细爹睡。
我面子挂不住,又是蹬脚又是闹,到家以后,依然不停不休。
外婆抱也不是,劝也不听,干脆放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我马上起身打开门要往外跑,一看外面漆麻等黑(俚语,漆黑一片),刚伸出去的jio麻习(俚语,立马)伸回来,又坐到沙发上,眼睛找不到焦点,我也尴尬......
细爹晓得我不会跑了,又来抱我,我还不,细爹上床睡觉了,我们都不做声,后面细爹开口说话,我听出声音,细爹流眼泪了,我马上拖鞋上床睡在细爹旁边。
我也想哭了.......
哭吧,此刻掉下的眼泪同细爹的眼泪一样珍贵。
是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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