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转世、如轮回，西藏旅行的前世今生

一

大昭寺门前光滑的大理石地砖被烈日晒得滚烫，高温依然让人晕眩，我看见有好几个人抱着一米左右的厚垫子铺在灼热的地上，准备磕长头。

坐在阴凉处，熙熙攘攘围着寺庙转经的藏民从身前走过，他们的念经声伴着大堂里巨大转经筒旋转一圈后碰撞出的铃铛声让焦躁的我慢慢平静下来。我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活，发现它脱离了本该运行的轨迹，找不到方向了。

2013年八月，在同样的地方，朝圣者起起伏伏的身影，让那时的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思绪逃离身体，与外界合而为一。我斜倚在寺庙白色的墙上，心跳一顿一顿，像是有人在里面打鼓，眼睛突然变得明亮，神采奕奕，思想变得格外清晰，我那时异常激动，觉得自己受了加持，得了神力，可以帮助众生脱离苦海了。

寺顶有两个象征太阳的金色的柱体，两个“太阳”相距约20米，它们中间有个麒麟法轮——两只羊对着的一块圆盘。往下是二层的阳台，阳台被粉红的布挡着。阳台左右两侧对称，左右两边是两朵小花和一个大圆花。下面是由五块幕布遮挡着的大厅，大厅里面很多人在诵经。

如转世、如轮回，西藏旅行的前世今生

二

14年七月初，从成都经318国道一路骑行至拉萨，路上二十来天，给了我非凡的体验。

在路上骑行的记忆片段像痣一样长进我的记忆里。它会在某个反反复复睡不着的晚上像刺一样扎我，让我麻木的身心感到不安，它也像许巍的歌一样让我难受，“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一次又一次来到这，一年又一年，每次来的心境都不一样。第一次来是轮回的开始，那次打开了一扇门，那扇门里的东西，或许就是我这一生的信仰。

15年是最艰苦的一年，从新疆出发骑了40来天才到拉萨。到拉萨后那几天，我又独自一人来到大昭寺，与藏民一起在寺前的那片磨得光亮的青石板上磕长头。刚开始，我很忐忑，学着身旁的老人，双手迅速举起，在嘴唇和胸口双掌合十作短暂停留后身体快速匍匐下去，一次又一次重复同样的动作。那时我没带垫子，直接往地上磕下去，头点地，最后肿起了大包。

寺对面有三棵长在一起的杨树，杨树高大，被大理石栏杆围了起来，树根处有两块碑。我总能注意到树上轻轻飘下来的杨絮，那杨絮如羽毛般轻柔，随着微风翩翩飞舞，我试着去抓住它们，可它们总是被我伸手时带起的微风卷走，然后缓缓飘向转经人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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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磕长头时，我看到远处碧蓝天空倒映下的湖泊，我的身体化为风，在湖上飘，看湖水卷起大堆大堆水珠，那些水珠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着光，像金黄色的油菜花；我听到周围所有人轻微的呼吸声，听到远方玛尼石堆上千年前的咏唱，听到牦牛奶在牦牛的肚子里凝结，听到蜜蜡、绿松石在地下耳语；我能听到青稞微笑着在田垄间“插科打诨”，听到唐古拉山庞大的身躯遮挡着的乌云中雪花的碰撞声；我能听到牧民在赶牦牛前往远方牧场时，脚底踏着石子发出的窸窣声……

等我再次起身时，汗水布满额头，汗水打在地上，被青石板吸收，只留下淡淡的花状灰印，下一滴又把那印痕的一部分遮盖，形成新的图案。最后，那些图慢慢形成我曾经见过的六道轮回图，那是我熟悉的图案，我很清楚。

每逢吉祥殊胜的日子，大昭寺桑烟不断。朝圣者们赶往寺院的第一件事是在已经燃起的桑堆上加松柏枝、青稞、糌粑等食物。

我坐着的地方后面是一座两米多高的房子，里面有地下室，地下室里数不清的酥油灯彻夜不停地亮着。屋子呈梯形，四个方向上都有黑色的窗框与金色的窗户，梯形小房子的两侧有两座精美的路灯，路灯前头，又分别有又经幡堆卷而成的两个半球体，每个球体上都有一根直插天际的拉则，上面裹满经幡，作祈福用。两根经幡柱前就是椭圆形的煨桑台，让人舒适的桑烟在清风吹拂下弥漫整个大昭寺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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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某次上选修课，意外闯进一间教室。当时老师讲的是流行音乐的历史，我坐在最后面，看着大屏幕上曾经歌手的身影，听他们唱那些过去的流行音乐。几首歌结束后，突然响起“回到了布达拉……”这句，那一刻，我全身震颤，热泪盈眶，关于西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竟觉得自己是一种神圣的存在。我成了点燃后升空的烟花，照亮着身边的一切。

17年，从青海格尔木出发，依旧骑车前往拉萨。路上遇到一行十人的朝圣队伍，随后便加入他们，与他们一起在狭窄的粗糙的充满柏油味的马路上磕起了长头。如果不磕长头，有些声音我大概永远都听不到。头着地那瞬间我听到了大地呼吸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宽厚温和，把我融入其中。受其滋养，所有疲惫都消散，只剩宁静。我以后都不会忘记那声音，也不会忘记它对我的告诫：要跳出轮回，去寻找自己的天地……

我无法自己打开那扇门，那扇在我第一次入藏前从没发现其存在的门，那门里的世界我从未真涉足，那门后有什么呢？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我依然要去打开它，探索门那边的世界。

大昭寺前光滑的青石板上依旧散发着余热，太阳西沉，周围的云还泛着光，东南方的乌云压过来，我头顶上的杨树叶轻轻舞动。

“咻”地一声，一个身影匍匐下去，展开的手臂和手掌在地上画了一个看不见的圆圈，掌上木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轻快而有节奏。

那身影亲吻大地，拥抱天空。

如转世、如轮回，西藏旅行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