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丈夫患病住院期间，我每天都得打三个讨债电话。拨电话之前先和丈夫演练一番。主要走苦情路线。四哥欠的钱最多五万，先拨通“四哥把钱给凑上吧，在北京住院花销大，每天做片子，实在没钱，你就想想办法吧。”四哥说：“我这不也紧想办法呢，别人不还我钱我不是也没有办法吗。”我只有一边哭一边说：“你说我一个妇女实在是没有办法，就算帮帮忙吧。”“行我想着呢。”电话挂断，我还呜呜的哭着。杨哥欠两万五，重复同样的话。他到说的挺好“哎哟，是吗，借你们的钱早就该还了，贪上这事别着急好好看病，我过两三天开工资就给你打过去。”“杨哥，一打电话你就说过两三天，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你也没将钱打过来，别忽悠我了赶紧把钱凑上吧。"丈夫见我一时无话小声教道：“说没钱医院都撵着出院了。"我赶紧重复着说了。“哎哟是吗，这回真行了，再等一两天一准给你打过去。”挂了电话又拨通高哥的，高哥欠两万二，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就给打了四千。和那两位比他起码有怜悯心。我的态度便缓和的多，不管他说些什么，我都不过轻描淡写的说：“哥你再给凑点，你给弄的那几千块钱真的是杯水车薪。”不过是走走形式。放下电话丈夫说：“这三个人我都清楚，小虎（就是四哥）是真没钱，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有钱真不用你这么天天打电话要。老杨倒是能还上钱，可他就是不还，他算是将欠人钱的是大爷学到家了，干说的好听就是赖着不还。老高是你逼的紧点就给弄几千。他一开始欠三万呢，这不一点点的挤剩一千八了吗。”

在北京住了一个月院回家休养。我每天上班下班就照顾丈夫讨债便从每天变为五六天，后来十天半个月。丈夫也渐渐的由卧床到偶尔散散步。这天我又开始打电话，我和丈夫说：“我这回不走苦情路线了，他们看你都能溜达了根本不当回事。”丈夫说：“我也不能怕他们不还钱就不起来吧，等我好了好好挣钱比跟他们要省心。““还说呢，小虎那钱要是趁他风光的时候要也不至于现在要的这么难。小虎风光时孩子老婆花钱如水，他女儿和咱儿子差不多大，整天下饭店。现在怎么一下子就落魄了。”拨通电话“四哥，你给张罗上钱吗？”“没呢，张罗上我就给你送去了，你老给我打电话也没用。““四哥，你说这钱也借了有些年了，我们什么时候跟你要过，这不是实在有困难吗，志光（我丈夫）这得天天吃药还得去北京复查真是没钱。当初我四嫂和你到我们家借钱打欠条时说的的多好，说帮你们这么大忙一定还。“一提条的事他愣了一下。“那欠条是多少我可是还了你们五万了。”“我也忘记是多少了反正是打过钱欠条的，志光你说你这好哥们借钱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现在咱们有这么大的困难还你吗，我一个妇女上哪弄钱去我也不管你了，病爱看不看。”电话挂断了。丈夫说：“咱这有他十万的欠条他真说胡的就起诉他。咱就要回五万也不坑他。不过不逼急了也不能起诉他。”我又拨通老杨的电话“你到底什么时候给钱呢。你要再不给我就将志光弄到你们家去你给他看病吧。”“再过一星期保证给你。”"我也不信你的了，你这一两天一两天的拖了都三个月了，你做好思想准备吧，我就把他送你家了我不管他了。”“你得管他呀，不管可不行呀。”“不管了，你管吧。”那头电话挂断了。老高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

这天星期一，丈夫躺在床上，我正在后屋厨房收拾，听到前屋有说话声我忙从后屋推门到前屋看，原来是小虎，我倒愣了一下，忙打招呼:"是四哥来了，快坐。”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摔到茶几上一副就这些爱要不要的架势。说：“我刚从连生那借了五千给你四千，这不是没钱吗，不然早来看你了。”说着眼眶有些红似乎要涌出泪来。我忙请他坐。躺在床上的丈夫说：“快给四哥倒水。”我一边到水一边有些哽咽的说：“四哥，他这病每天都吃好多药。一大堆片子。”我放下水杯将一堆片子拿给他看。他说：“哎，这不实在是没钱吗，别人欠我的贵贱是不还。”丈夫说：“四哥，你再为难也比我现在动弹不了强，再怎么样也别生病。”他说：“也是，怎么就病倒了呢。”我将散在茶几上的钱虔诚的敛在手里，一张一张仔细的数了两遍。我心里想我的样子和葛朗台看钱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两样了。我坐在丈夫床边，尽量的拿出哭腔喃喃的说：“这都胖点了，刚从北京回来时瘦到一百一十斤了，都脱象了。”怕他看出我眼睛里挤不出眼泪来便移到里边些好让卧室的门挡住我。丈夫有气无力的和他说些怎么病倒怎么去北京治疗的话。他又问我没有去上班。我马上反应过来他星期一来一定是不想和我照面以为我是上班了。我忙说：“这不志光病了，我请假在家照顾他，工资也扣了。”其实我撒了谎我星期一放假。他突然说：“哎，我手机里还有一千块钱也给你转过去吧。”丈夫说：‘“不用四哥你留点花吧。”他说：“给你吧。扫你微信吧。”此时我那一直涌不出来的泪如决了堤似的夺眶而出为他这份怜悯之心。我将丈夫手机拿给他时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滴滴滚落，怀疑有那么一滴两滴的打在他了的手上。

送走小虎我对丈夫说：“小虎能将手机上的一千块钱也给我们真出乎意料。我被感动的一下子就哭了。”丈夫说：“我说什么来，他是真的没钱。”我说：“这回可别再给他打电话了，真给他逼个好歹的。”“肯定不能再打了，不过别人欠他的钱也不少他不会想不开的，那钱要虽说要不回来也是个念性。”

这以后我也再没有打讨债电话。丈夫一天天的好起来了。我如果说是不是还给他们打打电话呀。丈夫就说：“小虎那不能打了，老杨除非你真的豁出我去他家赖着，那样我的身体一定吃不销，老高给了那四千也不会接电话了。等我病好了自己挣比跟他们要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