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top10潜规则之一：造反

《水浒传》top10潜规则之一：造反

招安还是造反，这是一个问题……

上回我们说了，梁山不具备继续造反的取而代之或分而治之的能力，所以最好的出路只能是招安，然则，梁山为什么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呢？不是文有宋江、吴用、公孙胜、朱武，武有马军五虎上将、八骠骑、步军十头领吗？朝廷军不都是些一触即溃的酒囊饭袋吗？所以本回就详细分析最后一个潜规则：梁山为什么不具备继续造反的能力，或者说看似天下无敌的梁山到底有哪些致命的弱点。

读者的一般印象总是梁山猛将众多，战斗力惊人，然而，事实上梁山的首要弱点就是军事能力不行。

历史上的梁山好汉战斗力远不如《水浒传》中所描述的，作品存在着极大程度的夸张。扣除那些凭借梁山泊地理优势的防卫战外，梁山的对外战争分两种，一种是进攻州府如青州、化州、东平、东昌、大名府，一种是进攻地方武装祝家庄和曾头市。从故事描绘来看，前者似乎稍易，后者似乎艰难。然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发现如下问题：

一是大凡战争总是凭借人才的绝对优势和兵力优势解决问题。为了塑造梁山的强大，各州府的政府军似乎表现得不堪一击，尽管北宋军队战斗力相对羸弱，但其最强大的部队其实集合在京师周围。曾记否，林冲可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天子周围有八十万禁军（按：某乎有很多杠精杠这条，说八十万是概述，天京哪有那么多禁军。所以我提前回答一下——作者就是为了形容他多，既然是多那不就够了，我也是说京师很多……），哪里是李逵带着两把斧头说走就走的？另一方面上当中央军事疲软时，地方武装就会变得强悍，从春秋战国诸侯争霸到湘军淮军剿灭太平天国，都证明了地方武装的强大。祝家庄和曾头市就已如此难缠，可天下还有多少个类似的祝家庄呢？

二是梁山好汉虽然个人能力突出，但军事素养其实很差。在战争计谋方面，吴用并不能起到军师的作用，相比于《三国演义》里天神般的诸葛亮，吴用只能当个乡村教师。《水浒传》里用得最多的伎俩无非是反间计，而且还屡试不爽，甚至最后打方腊还用了一回……而到征讨方腊的过程中，梁山好汉屡次中伏，批量阵亡，军师们的水平可见一斑。

其次，梁山好汉尽是莽夫，只可治于人，不可治人。梁山没有夺取天下的文化支持。

历史证明，天下共主的情况下，若想揭竿而起除非已经民不聊生到无以复加，如秦末，元末，内忧外患天下大乱，如汉末，明末。北宋虽然面临着契丹和金国的常年威胁，但还没到爆发大规模起义的地步。而和刘秀、刘备相比，因为姓刘，恢复刘氏是他们立国的道义支持，这方面宋江同样名不正言不顺。也就是说梁山要造反最多也只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天下人不会支持改朝换代。

另一方面，大凡要想起义造反，就需要最大程度地蛊惑人心，或者用宗教的方式塑造现世的大神、理想主义的乌托邦，或者用政治的方式塑造新一代天命所归的明君、仁政。这两点《水浒传》可以说隐隐约约地注意到了，只是没有真正构想和执行的能力。梁山两大军师吴用和公孙胜，从职业角度可以指向文化和宗教，然而吴用只能出点上不了台面的馊主意，公孙胜只能凭借传说中的道行破点阵法，他们的文化建设能力几乎为零。纵观古代的造反战争，要想取得支持，从“陈胜王”到太平天国，大抵离不开宗教的装神弄鬼，而要想真正成功，就需要文人“三分天下”般的长远规划。梁山既不具备这样的人才，也无意识招揽这样的人才，自然也就不具备真正的造反能力。

更可怕的是，即便是好汉，梁山的人才群体也存在极大问题。

梁山好汉上山的原因各式各样，108好汉的排座次可以说是多方势力相互平衡的结果。对于这些性格各异、鱼龙混杂的亡命之徒来说，要让他们万众一心，要么是共同的危机感，要么是共同的理想。危机感在政府军进攻梁山时可见一斑，但要他们出征造反就需要共同的理想了，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如李逵常说的那样“打上东京，夺了鸟位”呢？这就很难说了，毕竟梁山主流的价值观一直都是皇帝是好的，但受到奸臣蒙蔽（而造反成功的结局又往往是狡兔死，走狗烹）。

退一万步，就算梁山好汉同心同德，这群乌合之众还是难以操控，至少在人品上难以信任，譬如：

原来在体制内小吏，宋江、朱仝、雷横，他们为了江湖大腕，置国家法律、利益于不顾，他们在新的体制里，能否保证大公无私呢？

原来管辖监狱的戴宗、李逵、蔡庆、蔡福、施恩，要么是索取贿赂，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是欺善怕恶，他们在新的体制里，能否保证秉公执法呢？

原来的地主武装代表，柴进、李应、穆弘，当他们成为新的权贵，是否仍然独霸一方，黑白通吃，枉顾皇权和政府呢？

原来体制内的军官们，太师蔡京提拔了关胜，可关胜前脚还在阵上骂宋江，一扭头就投降就骂蔡京；呼延灼兵败涂地，慕容知府不但收留了他还支持他掌管兵权，可一扭头呼延灼就背叛慕容知府害死其全家；董平为了得到上司的女儿，不惜投降背叛杀人全家……无论蔡太师、慕容知府、程太守等大员有多少黑暗过错，但对于他们毕竟不薄，然而这些五虎上将们，毫无道德观念和军人气节，变节比变脸还快。梁山的军队领袖是这样的人，打仗顺风顺水时还好说，一旦发生挫折，背叛、倒戈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更别说那些生来杀人不眨眼的人肉屠夫，那些为了上梁山不惜出卖自己人、为了让人上梁山不惜陷害无辜的好汉们……

即便宋江端掉了北宋王朝成立新的王朝，天下大权把握在这些人手里，谁能期待日子会变得更好？

当然，假如说梁山的带头大哥宋江能够改变人才结构，寻找合适的军事、文化人才，那么梁山仍然存在造反成功的理论可能。然而，问题恰恰在于，宋江根本没有夺取天下的野心。

中国传统的文人都是在儒家道德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即便是曹操这样的乱世枭雄也只敢说“天命归我，我为周文王”，赤裸裸地篡权夺位难免不会背负千古的骂名。宋江从来的理想就是在家尽孝，不累父母，为国尽忠，保境安民。官就是官，贼就是贼，他深知天下的读书人不会跟着他走造反的路，也就根本没有割据造反夺取天下的野心。

所以，宋江能想到的、能做的一切，就是做大梁山，扩大影响力，和朝廷谈条件和平招安。宋江深知体制与江湖的一切潜规则，无论白道黑道都玩转得炉火纯青，所以他将聚义厅改成了忠义堂，提出了替天行道：天还是你的天，道还是你的道，潜规则还是这些潜规则，只是儒表法里的那些清明政治被你们玩黑了，玩坏了，我来帮你们重新玩。替天行道的终极内涵就在“替”字，我有的是忠心，有的是才能，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狗官快滚开，让我来“行”！

所以，梁山完全不具备造反的本钱和能力，108好汉不过是一群大规模的落草贼寇，相比于近现代活跃在海内外各式各样的黑社会，梁山的水平还差了不少，更别说什么农民起义、投降路线了。《水浒传》也不过是一部血气方刚、轻言生死的侠盗故事，只是这部故事写得太精彩，太迷人，而它所揭示的各种潜规则至今依然活生生地再现我们的周围，对中国人性格和价值观的塑造留下了难以估量的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