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我不爱过多“搭理”母亲,大抵是觉得她啰嗦之余,还多了几分农村妇女的愚昧。以至于每次看到她打来的电话,我总要等到铃声响彻整个屋子才会接听,或者就径自走开做别的事情,当作全然不知有她的来电。等到下次她再打来,可能碰巧心情好接到了,她定会不住的繁问关于上次电话怎么没接这回事,但永远都被我另一个话茬接过,后面的“话家常”也全是敷衍。可能是敷衍她,也可能只是敷衍我自己。
和“别人家的孩子”一般的存在,我印象里“别人家的母亲”都是“精致”的。身材姣好,面容慈祥,轻声软语那般。但是我的母亲从来都是“大分贝”说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能存在于我记忆里的碎片,都是“鲁智深”那般形象。所以要说我对她的“爱”却也不知从哪里寻起。
我常说“记忆里”,因为她并不常在我身边。亦或这样说,她根本没有亲自带过我几个月。对,我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师分外关注的“留守儿童”。打从几个月长牙了开始,我就被人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又或者我身边大都是外出务农的父母,所以“留守儿童”这四个字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可怕,至少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大家都一样,一样的孤独。
最常见到母亲的日子基本就是每年的除夕了,她总会提前为我买好几身她认为漂亮的衣服,并且会提前告诉我。可能是为了让我有点期待吧。确实,头几年,很小,很期待。一个娃娃就能满足的年纪。每年期末都是前三名,就为了让母亲高兴,或者,不恰当的说更像是“取悦”。一年只一次相见,我也是尽可能的让她开心,开心的话她会给我更多零花钱,带我去很多看起来很美好的地方,陪我做很多一直想而一个人做不到的事,领我见很多她所谓的亲朋好友。慢慢的大了,欲望也大了,母亲挑的东西已然和我不是一样的眼光,我不再需要太华丽太浮夸的,更期待陪伴。显然,她并不能给予。所以,我开始叛逆。
“早恋”这步,我也曾经历过。一颗“孤独”的心是多么的期待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我竟也相信了那个人会一直陪着我。母亲在老师的提醒下也察觉到了。她连夜赶大巴回家,翌日风尘仆仆的赶到学校看我,温柔了许多,甚至伴随着那天清晨的阳光有了些许岁月静好的味道。我也察觉到她此行的“目的”了。虽然我引起她注意的方法有点蠢,只不过是想让她更在乎我一点,有时间不要走那么远,找个离家近的地方,多回来陪陪我。在学校,母亲没有和我过多的谈论些什么。恰逢周末,她等了我一天,放学后带我坐公交回家。一直到深夜,我听到簌簌声之前,我以为一切如往常一样。但是,母亲哭了。睡眼惺忪的我,平时不觉得有多爱她,竟也默默地心疼这个“人高马大”的她。我知道她越是满不在乎的,马大哈那样,其实内心也很柔软。其实我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那晚,我起身去她身边,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温润,抱着她入睡了。
好像从那晚起,我和母亲的关系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她还是那样“风风火火”的,但是我知道,她不一样了。还有一个转折就是她病了。肿瘤。是父亲不经意间让我知晓的。那时我怔住了。平素母亲的身体一向是“标杆”那样,怎么会一下子就生这样一场大病。说我不害怕是假的,毕竟骨肉亲情不可分割。我不敢哭,只敢笑,怕她难过。这样的行为却被家里人说为“狼心狗肺”,说我怎么看起来一点不难过,真真是只白眼狼。那时离成年还有好几年,却早已是面子上笑了一脸,心里苦了一片。不去过多解释,只是身体力行的请了假陪在母亲身边,一直到手术做完。上天眷顾,很顺利,虽然多切了点组织,但好在无碍性命。手术的那天,我没敢在手术室外等,而是去了超市,买了她手术后能吃的几样东西,我也实在没胆也有点心虚。人就这一辈子啊,我干嘛不把爱她说出来呢,假使出了点意外,我那些憋在心里的话该说给谁听。好在,我还有机会,用余生说给她听。
如今,我也做了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然孕育一个生命到抚育一个婴孩,这个中不易我也经历到了。母亲,这个角色就好像是每个女人天生设定好的。哪个母亲没有把爱全部倾注给孩子,又有哪个母亲不温柔。要怪就怪这岁月,刀刀催人老,磨平了多少人的风华。不论她看起来是丰腴,是消瘦,是笑语盈盈,亦或是粗声粗语,对于孩子,她们的宝贝,都是万般疼爱与呵护着的。这份爱啊,无存寻起,又或许是出生时就带着来的。
别让这样的“纯粹”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爱就是爱,说出来又何妨。我爱母亲,这没什么害羞的。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老母亲”,今日份的“爱”收到了没,我得赶紧开个视频确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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