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
盛夏六月,皇帝最宠爱的安贵妃薨了,皇帝悲痛万分,一连数日不上朝不理政事。据有情人说,安贵妃死的时候手腕并不是戴着什么宝贵的金镯玉镯,而是一条用红豆串起来的普通手链。
安歌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初遇时,苏然是在街头帮人写书信的,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但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坚毅。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安歌就被他迷了眼,就这样苏然住进了安歌的心里。
在热闹的街道上,丫鬟紧紧跟着安歌的脚步,生怕松懈半分就把安歌给跟丢了。安歌看着身后的丫鬟,很是苦恼。自从安歌遇见苏然之后就时不时地出府找他。对此,苏然也是无可奈何的。
苏然体贴,英俊,温柔,懂得尊敬长辈,可对安歌永远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这一认知,安歌气得直跺脚。
苏然觉得她性子大大咧咧,总爱抛头露面,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没有女人的样子。何况安歌是将军府的千金,来找自己不过是一时贪玩,时间长了,恐怕他是谁她都不会知道。
相对于安歌,苏然更加欣赏她身边的静雅,温柔,体贴,多才多艺。
安歌看着苏然身上的布衣,想着给他缝制一套衣服。为此,她还特意请来了有名的绣娘教她如何缝制,在丫鬟古怪的眼神下以及一次次的错漏百出,她还是淡定地继续手中的活。安歌幻想着自己手上的衣服穿在苏然身上,心里甜得发乐。
虽然缝制得没有绣娘那般好,但也算有模有样。看着手中的衣服,安歌想立马让苏然穿上了。
偏偏这时候,安歌的母亲突然得疾病,安歌无法抽开身,只好拜托静雅帮忙送衣服给苏然。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安歌的母亲好得也差不多了。静雅作客来找安歌,安歌想知道苏然怎么样。静雅一脸歉意,:“安歌,对不起,苏公子他误会是我缝制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事,到时候我跟他解释。”话虽这么说,安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看着苏然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多日来的郁闷被冲散了。“苏然,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嗯,是静雅姑娘亲手为我缝制的,你说我要不要买些东西回送给她。”
一听这话,安歌那股难受劲儿又来了,安歌试探地问:“如果是我缝制的衣服,你会穿吗?”
苏然顿了一下,回过神来说:“怎么会,你又不会缝制衣服。”
这下子,安歌更难受,“恐怕我告诉他缝制衣服的人是我,他也不会相信吧。”她自嘲地想。
这确实打击到安歌了,可安歌的热情没有减少半分。
往后的日子,安歌像以往一样出府看望苏然,看望的人不仅只有安歌,还有静雅。有时候安歌总感觉他们相处得太奇怪了,但看到苏然对待静雅得体又不失礼,就没多想什么。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是多少人的期盼,又是多少人的憧憬!
看着骑在马上的苏然,安歌热泪盈眶,真替他高兴。
当天晚上,安歌紧握着手里的红豆手链,赶紧赶慢地找苏然,心想:“我一定要把我的心里话告诉苏然。”
在苏然先前住的地方,安歌发现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位女子,是静雅。那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歌在那幅画面前害怕了,退怯了。安歌把那幅画放回原处,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孤单。
一夜的思虑,安歌决定把对苏然的情意压在深处,把他当做朋友。
苏然终于发现安歌的不对劲,以前安歌一见到他就会围在他身边时不时找话题聊,现在的安歌很安静,安静得不像安歌。这让苏然很不习惯,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安歌,眼里居然浮现了一丝落寞。
安歌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也有她的活泼可爱,这是她的真性情,苏然回想着安歌的一切。
仁心寺的不远处便是皇家陵墓,苏然在仁心寺为死去的双亲祈祷,没想到会遇到安歌。许愿树下的蓝影,出落下凡仙女,让苏然一时移不开眼。
安歌察觉到身上的视线转过身,看到苏然,眼神涌出了惊喜,“苏然,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祈祷,你呢。”
“我也是,顺便看看许愿树。”
“你要许愿吗?”苏然提出疑惑
“不,是因为我曾在这里扔了一件东西。”安歌心里一片苦涩,“也许……”
……
自从在仁心寺相遇后,苏然对安歌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的,偶尔也会和安歌谈谈心,苏然觉得和安歌在一起是最轻松的。
可这美好的局面却被打破了,是因为静雅。
静雅被人掳走了,但所有证据都指向安歌,这一切变故打得苏然措手不及。
安歌通过眼泪地看着眼前模糊的男子,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带着哭腔说:“苏然,你可曾信过我。”
被苏然护在身后的静雅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一下,苏然抿着嘴,不敢用眼睛直视安歌,一直看着苏然的安歌心中一切了然,不再说什么,转身一头扎进前方的黑暗。
从那以后,苏然就没有见过安歌,至于静雅被掳这件事也被苏然压下来了,没有多少人知道。
“苏公子,其实静雅心里一直喜欢你的,我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妻子;但如今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虽然他们对我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可摆在那儿终究是不好的。”静雅梨花带雨,柔弱的样子实在是让苏然心疼。
苏然心里挣扎着,纠结着,拥抱着静雅入怀,似乎下定决心:“静雅,我娶你。”
街道上人声沸腾,每个人都在嚷嚷:“状元大人娶亲了,状元大人娶亲了。”
“谁家的姑娘啊?”
“外貌才华并存的静雅姑娘呀。”
“他们可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安歌待在闺房里神情恍惚,思绪飘得很远。丫鬟看到如此憔悴的小姐,心里越发恨那对狗男女,可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小姐他们成亲的消息。
也许安歌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了,幽幽道:“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
丫鬟支支吾吾地半天:“他们都在说状元大人要娶了那个静雅姑娘。”
一片静默,过了好久丫鬟耳边才慢慢传来一声“哦”。丫鬟知道小姐心情不好,她对苏然的感情,丫鬟也看在眼里,心里替小姐觉得不值。”
“挑一对玉如意,给他们送过去,替我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丫鬟很惊讶,可看到小姐疲惫的样子,便不再多说什么,自行退下。
苏然和静雅成亲那天晚上,安歌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眼前的红绸红灯似乎在讽刺她的情意。安歌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回府的途中,安歌看到几个人黑衣人在攻击两个人,一人墨绿衣,一手持着剑抵抗黑衣人的进攻,另一手护着另一人,看着这衣绸非一般人。安歌挥出鞭子,凌厉的招式让黑衣人处于下风,黑衣人见此便都落荒而逃。两人说要多谢安歌的救命之恩,都被安歌推辞了。
回到将军府的安歌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小插曲竟会改变了安歌以后的命运。
苏然看着手中的选秀名单,回想起:“不久后便是选秀,我被掳会不会跟这个有关,是不是安歌不想让我被选上,所以才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言外之意,安歌想进宫。听完后苏然一肚子怒火,苏然生气的是安歌竟想要进宫,皇宫那样的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她根本不适合。为此,苏然更是与安歌大吵一场,记得她一字一句地问:“苏然,在你心里我安歌就是如此不堪的人吗。你可曾真正了解过我,可曾信过我?”更记得她惨白的脸,失望的眼神。手中朱砂笔一划,划去安歌的名字,心里落下一大块石头。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皇帝圣旨,民女安歌救驾有功,现册封为安贵妃,并要立即进宫面圣,钦此。”圣旨一下,所有人都懵了,苏然反应最大,安歌明明不在选秀名单上,怎么会?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进宫的安歌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随手救的人竟是当今皇帝。
此时在府里的苏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苏然不小心打翻了静雅的胭脂盒,在里面发现了一块小小的令牌,他认得那是当时掳走静雅的帮派,这个令牌的出现让苏然心里波涛汹涌,他不动声色地把胭脂盒放回原处,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走出房间,暗地里让手下查清一切。
看着桌前薄薄的几张纸,他第一次尝到后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静雅的苦肉计,重要的是他冤枉了安歌。望窗外的月亮,他想起安歌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脸上很平静,只是眼角落了一滴泪。
苏然把休书递给静雅,:“你的后半生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静雅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道:“苏然,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的心里是有安歌的,只是你对她的偏见蒙蔽了你的心。所以我才用这种手段让她彻底离开你的世界。苏然,我承认我用了卑鄙的手段,我也知道错了,自从成亲以来我们过得不是挺好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好不好?”
“你过得真好吗,即使我没有碰过你,还是很好吗?”
“这件事不会传扬出去的,我会悄悄派人护送你出城,在外人眼里你还是我苏然明媒正娶的妻子。”苏然语气冷漠,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人把静雅拉出去,不顾她的大喊大叫。
安歌进宫后的第一次相遇,苏然只能远远地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想象着依偎在皇帝怀里的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可越想心越痛。有时偶尔遇到身穿霓裳的她,他也只能弯腰俯首称臣,尊称她一声“安贵妃”。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身上那熟悉的清香化成一把把利刃插在他的心口上。而已成贵妃的安歌见到苏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心口上的伤让她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苏然。
阴霾的天空开始雷雨交加,皇宫方向的街道上穿着华绸的安歌狼狈地往城外跑去,而城外方向的苏然不顾一切往皇宫方向跑去,跑到中间两人相逢,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不顾周围的事物,仿佛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多久后,两人含泪一笑,那一刻他们两人终于心意相通。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周围围满了官兵,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便是皇帝。
安歌未进宫前和苏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终究还是没有瞒过皇帝的耳目。分别派人故意告诉安歌和苏然对方有性命之忧,这是皇帝故意设计一个局,试出两人的心意,也让自己作茧自缚。
安歌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红豆手链,当初安歌做了两条一模一样的红豆手链,只是原本打算送给苏然的那一条被自己扔到仁心寺的许愿树上。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沉水如寂,但在听到苏然有性命之忧,她的心慌乱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安歌毫不犹豫喝下早已准备好的毒酒,她的回忆最后停留在他们的初相遇,嫣然一笑,香消玉殒。
皇帝急匆匆地赶来,见到的不过是安歌的尸体,她手里拿着一张纸。
上面写着
“望阿哲免苏然无罪”
年轻的皇帝顿时哭得像个孩子,阿哲真是亲密到极致的称呼。
曾经你也在我的心里留过痕迹。
皇帝也不计前嫌 ,中用了他。只是他拒绝了,自请守陵三年,皇帝同意了。
三年后,仁心寺多了一位无尘和尚,听说无尘和尚特别有佛缘,很多人找他去渡缘。奇怪的是,无尘和尚左手手腕带着旧得不能再旧的手链。
苏然从安歌的丫鬟得知,她把那条手链扔到许愿树上,于是他不顾寺里和尚的阻拦,爬上了许愿树花了两天两夜才找到它,之后他不听他人的劝阻,执意要在仁心寺出家。
他只是想换种方式来守护她。
他静静地坐在佛像之前,口中轻声地念着经。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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