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文/肖肖

我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记得初见的时候，我眼神澄澈明亮，放佛有水珠在里面滋润着，发出光泽，能看清这春的芳华夏的热烈秋的微凉冬的明静，能辨别这世界的邪恶黑暗是非黑白，能欣赏女子纯真笑容，能看到男子阳光身影。可是现在，我的眼前，光影的界限没有那么清晰了，桃花和樱花分不清了，远远看去，只是不分明的白，在枝头摇晃。远处的朋友招手，我只是看看身后，以为别人老友相遇，我落寞离开，还选择了旁边的小巷深处远远逃开。雨丝在风中被吹成涟漪，而我，只看到雾茫茫的一片，然后感叹最近雨下得未免多了些。

我的嘴唇，感受东西越来越迟钝了。曾经，我一碰到凉的东西，嘴唇立刻将这种感觉传到神经，然后身体打一哆嗦，是它先感知到凉意浸身的。嘴唇接触茶杯，烫得能起泡的那种，它一定让我扔掉那个该死的杯子。风轻轻吹来的时候，它会微张，让风吹进口腔，然后再缓缓吐出，感受风里花香草里绵长。现在，喝杯啤酒，常温的凉的，它已经不告诉我了，胃只好照单全收，等到酒到嗓子眼的时候，才回味起来，以前的那种嘴唇先行的感觉，没有了！

我的鼻子，能闻到的味道越来越少了。以前同桌放屁之前会先跟我说，然后，我捂着鼻子都能闻到同桌的大臭屁。去到山间，总是鼻子告诉我，哪里有野菜，哪里有山地瓜，哪里有鸡枞，哪里有野兔奔腾而过的痕迹，哪里有小蛇盘旋的枯草。去到乡村，鼻子先闻一下哪家的菜里放了青椒，哪家的又放了麻油，炸油渣的香味，也是它眷恋的东西。现在，即使置身于垃圾堆里，我也可以把手放开，大肆呼吸，因为，鼻子不灵了。

我的手，拿东西越来越不稳了。那时候，可以跟着妈妈学做针线活，也衲了两双鞋垫，妈妈穿不上针的时候，是我左手拿针右手拿线稳稳穿上去的。重一点的笔，也可轻松驾驭，写出龙飞凤舞般鸡爪字迹。抱着你的我的手，能一整晚不松开，也不觉得累。触摸到你脸颊的时候，双手感受到人体的温热，内心一片阳光。现在，递给你一张纸，都能听见纸张颤抖的声音。想要伸手抱你，努力抬起，尝试了九次之后，我放弃了，这双手，已经废了。从此以后，你抱我吧！

我的脚，慢慢地变得臃肿迟缓。以前你们拿书敲我膝盖，我的腿能弹到太平洋去。爬山的时候，可以在下山之路上蹦跳三小时不喊累。回家泡个脚，浑身的毛孔就释放了。现在，脚趾头之间没有了更多的互动。这一双脚，也不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晚上睡觉撞到床头也不发出疼痛的呼号，只是漠然继续睡觉，也不管梦里是否梦见有人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冷。曾经，看到花儿绽放，我能惊喜三天，为她等待春天的执着所感动。看到飞翔的鸟儿，我能遨游整个夏季，看遍千山万水，迁徙途中，回味遇见的蝴蝶。听到悲伤的故事，落下几滴泪，感慨人生的不易和命途的坎坷，在夜里，迟迟不肯睡去。现在，一篇十二岁女孩谎称老师性侵她的报道，我只是看了一眼标题，便不想去看儿童内心散发的恶和这个社会对真相探寻的浅尝辄止。看到朋友因为家庭因素分手，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看到断了翅膀的鸟儿，跌落在地，我也只是从它身边走过，并未回头。

当我喝下这杯酒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有毒，会慢慢侵蚀我的双眼，我的鼻子，我的嘴唇，我的双手，我的脚，甚至我的心灵，让我变得冷漠，模糊，如同行尸走肉。在大街上，撞到了电线杆，也舍不得放下这杯酒。家中的孩子掉进了粪坑，也要再饮一杯才去找绳子把孩子拉上来。斑马线上，车子过来了，而我手中端着酒，于是，杯子碎裂成血滴的形状。

这杯酒，是手机，是游戏！中毒之人很多，而我只是其中一个。

出去看风景，不用眼睛，用手机，拍照的时候，其实就是消失的瞬间，你并未目睹那一刻的风景。

吃饭的时候，每一道菜的生命都在等待手机拍摄之后才与味蕾来一场交流。

聚会的时候，本该聊聊近况聊聊八卦聊聊梦想，可是，手机里的世界多精彩啊，要图有图要文有文要视频有视频，谁关心你恋爱了分手了被困了释然了。

亲密恋人上车后，应该聊聊今天所见所闻，却低头玩起了手机，彼此之间的交流，只剩下哦和嗯！

晚上睡觉前，本该三省吾身，却对着荧光刷起了微博知乎简书微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掉在枕头旁边，而你，已经沉沉睡去，不再记得今日发生的点滴趣事，心酸瞬间。

看着电影，本该体悟另一种人生，沉醉其中，你却依然拿着手机，聊天也好刷屏也罢，反正在浪费电影票和辜负电影人的努力。

手机，真的在改变你的世界，细思极恐，你慢慢体会。

中毒，已深，何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