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片瓦。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因为从没有人告诉我。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呆在这个瓦堆里。瓦堆被堆的很整齐,一片片瓦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每片瓦微屈的身体配合的天衣无缝。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但应该是和兄弟姐妹们一样――青黑色的身体微微屈着,修长、整齐,十分漂亮的模样。
瓦堆靠着一棵树,树应该是松树,经常会看到松鼠在树上蹦哒,不一会儿,又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书旁有个鸡窝,总是会有一只母鸡带着小鸡,在地上啄来啄去,也许是在找吃的。有时会啄到我身上,痒痒的,有些疼。
瓦堆的生活并不太平,总是会有恼人的小孩在旁边玩,即兴摔几片瓦又或是踩碎些。大人们呵斥了,也不见管用,他们总是没有脸皮的。
这时候,兄弟姐妹们都会心惊胆战地挤作一团,劫难过后,又放松下来,发呆或是睡觉。瓦的生活总是无趣的,瓦的生命,似乎也是这样无望乃至绝望了。
碎了的瓦,不会有人来拾,也不会有人来打扫。它静静地躺在那,历经风吹雨打,倒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过了些时日,那碎瓦,便成了土的一部分。
瓦的生命也曾有过惊喜。我曾遇过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平日里喜欢用瓦作“盘子”,拔些草用石头捣碎,装进盘子里,便成了她口中所说的“美味佳肴”了。冬日里,她爱捏雪人。薄薄的雪积在瓦堆上,她便在雪瓦堆上捏雪人。日子寒些时,她常来看雪人,和雪人扮演者什么美丽的故事;待日子暖些了,那雪人,慢慢地融化,最终融成了一滩水。那姑娘寻不着雪人,便又不到瓦堆旁来了。那水消失的很快,太阳照了没多久便消失了,倒像是刚流的眼泪,被擦干了。
瓦的日子照常过着,但什么东西又在慢慢改变。
树上的松鼠已经很少看到了,松树旁的鸡窝也终于被撤掉。瓦堆里的瓦都兴高采烈,它们终于被派上用场――有人家要盖新房,我们成了三楼屋顶的瓦。
我的视野从大地和树叶,转到了屋顶和大片蓝白色的天空,空荡荡的天空,让我心里发慌。我低头俯视着周围,兄弟姐妹们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可瓦身却不如从前好看。黑青色的瓦不再显得修长,倒是湿漉漉的青霉看起来挺脏。村庄里也变了样,一条干净、大方的水泥路侵占了之前的土路,一直延伸到很远。就算孩子在上面用力地踩跳,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村庄变了很多,作为一片瓦,我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瓦群的生活像从前一样,只是大家不再紧紧抱在一起,每天做的最多的事还是睡觉和发呆。
昨晚下了雨,我醒的时候,太阳已经什得很高,圆圆的,离我们很远。三楼的阳台上有一个女孩在看书,她的椅子在半干的水泥地上――那本是用来晒棉花的地方。女孩看得极认真,金黄的阳光打在脸上都没有眨眼睛。
我盯着太阳,不再看那个扎马尾的女孩。阳光仿佛给我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霜,昨晚残留的雨水闪着光,这时的我,仿佛也是一个小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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