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圣人唯一流传下来的书法,是一份祭词,所祭的死者便是这季札。 是什么人有如此厚荣,得孔夫子如此赏识呢?
季札是吴王梦的第四个儿子,四兄弟之中,以他最贤,吴王梦便想传位于他,他却不受,于是王梦传位于长子,即季札的大哥,大哥临死之际又想传位于他,他仍不受,这样大哥传给二哥,二哥传给三哥,几兄弟命皆不永,三哥临死前要传与他时,季札仍旧不受,遂传位于太子,即吴王僚(三哥的儿子)。季札一生不与家人争,心中总有一个“让”字,这样的品质在那个动乱的春秋时代,实在可贵。
然而没想到他的侄子却未以他这个叔叔为榜样,吴王阖庐(大哥的儿子)不满三叔传位于其子,用伍子胥的计谋,使刺客专诸刺杀了吴王僚,进而登上王位,这便是那个有名的故事:“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季札当时在外出使,听说这个消息后,十分伤心,赶回国都,对已登大位的阖庐没有理会,却先吊唁吴王僚。这位在彼时闻名遐迩的政治家,从此回到自己的封地延陵,永不言政,盖因兄弟相残的冷酷伤了这位仁者之心吧?春秋战乱纷争的年代,怎会有这种仁者的出路呢?
热爱和平的季子,不争只让的季子,落寞遣余生,在众多雄主的霸业宏图中却留在百姓心中以仁者之名。当地百姓传唱着这样的歌谣: “延陵季子啊!他真念旧!宝剑值千金呵,他挂在坟丘……”歌中的故事是这样的,当年季札出使徐国,徐国国君甚爱其宝剑,却不好意思启齿相求,季札因自己还要出使他国,当时便未相赠。待出使归来,再经徐国时,徐君已死,季札便慨然解下佩剑,挂在徐君墓旁的松树上。侍从不解。他说:"我内心早已答应把宝剑送给徐君,难道能因徐君死了就可以违背自己的心愿吗?"古人云:一诺千金。在季札这里,虽然这一诺还未出口,在他心里已重千金。
我觉得季札可谓那个时代里“君子”的一个代表,代表着一种贵族精神。这种精神是不把世俗的富贵荣华、功名利禄作为追求,而去追求自己“心之所安”,孔子欣赏的也是他身上这种精神,孔子自己也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两人可谓精神知己。然而,贵族阶层在中国历史上慢慢消亡了,贵族精神也随之而逝。在光辉璀璨的先秦,有季札、孔子这样的仁义之士,有“面皮自刑,不累骨肉”的侠客聂政,有礼贤下士、宾客三千的孟尝君,有以死酬知己的豫让,也有胸怀坦荡、负荆请罪的大将廉颇……这个时代的人物如此个性鲜明、不计利害、英勇无畏、绚丽多彩,流传千年依然让人拊掌赞叹、满心崇敬。
今人读春秋战国故事,一方面会称赞,一方面又会觉得不能理解,因为中国历史从秦朝始,经历过两千年皇朝专制,人民的骨气已被消磨殆尽,成为匍匐在皇权之下的奴隶,成为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
贵族精神的丢失,造成了我们的许多问题,这是我们应该去认真反思的。这也是写文纪念季札先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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