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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侵权删
一
十八年前的春天。
南方的一个小镇，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叫破苍穹，“好痛……痛死我了……”
“夫人，你再坚持一下，快了……”旁边的丫鬟顾不得自己头上的汗，抓着女人的手加油打气。
“我不行了，不行了……没力气了……啊……”一阵又一阵的痛引得女人大哭大喊。
“夫人，再使把劲，看到头了，再使把劲……”产婆的声音在床尾传来。
“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快了，夫人，使劲……使劲……出来了，出来了！
突然，雷声大作，风驰电掣，大雨咆哮急下，婴儿的哭声完全被淹没。
“夫人，你看，是个小少爷！”产婆把刚出生的婴儿抱给产妇看。
“啊，鬼啊……”整个屋子的人惊吼。
“发生什么事了？”外屋的人顾不得禁忌，冲了进来。
“怎……怎么会这样？”男人瘫倒在地。
二
我叫春生，我没有娘，娘生下我就死了。
爹说我是克星，把娘克死了。
所以打小爹就不喜欢我，虽然没有虐待我，但我跟他聊十句，他不回我一句。整天埋头磨豆子，爹是卖豆腐的。
据说以前爹的豆腐坊很大，下人很多，娘死了以后，十里八乡的人都不买爹的豆腐了。渐渐地，家里只剩下爹和我。
没有娘，没有奶，我小时候喝豆浆，大了吃豆腐。
镇上的人说我是妖怪，把娘吸干了。因为娘不是难产也没有大出血，死的时候脸色惨白，身材干瘪，形如骷髅。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爹，其余的都疯了。
因此，上至老态龙钟的老人，下至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我，没有一个人愿意与我说话。
即使是在拥挤的集市，我周围几百米也是空荡荡的，摊贩见到我也抛下生意转身就跑。
除了当年给我接生的产婆，已经疯了的产婆，每次见到我，都笑嘻嘻地围着我喊，“吓哭，吓哭，你是吓哭……”
虽然她不嫌弃我，但我厌恶她，我宁愿孤单一人，也不要跟疯子玩。每次她靠过来，我都会大喊“疯婆子，走开，你才是吓哭，我叫春生，春生！”
三
一直到我七岁那年，镇上来了一个女人，一个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年轻女人。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她就像一夜之间被大风刮来，从此在这生了根。
她在闹市上卖凉茶，买凉茶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男人们，像是一天不喝凉茶就会上火致死似的。
我知道，那些男人都是为了近距离看她一眼，都喜欢她。我也喜欢她，虽然我还是个小孩，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审美观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钱买凉茶，爹从不给我钱，因为就算给钱，我也花不出去，没人敢做我的生意。没有钱，就没有借口靠近，我每天都站在街角远远看着她。
一天，一个男人经过，掉了一个铜板在我脚边。看到是我，他掉头就跑，铜板不要了。
我高兴地捡起铜板，第一次觉得人们不愿意靠近我是件好事。我跟在人群后面排队买凉茶，人们看到是我，全都一溜烟跑了，只剩我一个。不用排队，只有我一个人对着她了，第二次觉得人们不愿意靠近我是件好事。
她竟不恼我吓走了买凉茶的人，也不怕我靠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问我，“你要喝什么凉茶啊？”
我怔怔地盯着她看，情不自禁地说，“你好美啊！”
四
女人笑了，脸红地笑了！
“你要什么凉茶？”女人捏了捏我的小脸蛋。
“我……我要菊花茶。”我随便报了一种，管它什么茶呢，毒茶我也乐意喝。
“哦，好吧！”女人显然有点失望，似是希望我买另一种。
“我没有钱了，下次有钱再买其他的。”我感觉到她不开心，急忙安慰她，虽然我也不知道下次有钱是什么时候。
“我不收你的钱，你以后每天来喝吧。但是不能喝重复，我这里没有得卖的，也可以单独给你煮。”女人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说。
“好啊，说话算数！”我兴奋得伸出食指要跟她拉勾，她也笑得花枝招展，与我拉勾。
“算数，你明天记得过来。”女人怕我转身就会忘了，叮嘱我。
“一定记得，我叫春生，你叫什么啊？”差点忘了问她的名字。
“你叫我娘子吧！”女人低下头柔声说。
“娘子？”我惊呼，虽然年纪还小，也是知道意思的。
“哎！”娘子开心应答。
“娘子，娘子，娘子……”我扯着嗓子边跑边喊。
“哎，哎，哎……”娘子站在凉茶铺门口大声回应。
五
从那天以后，我每天都去找娘子喝凉茶，奇怪的是我每次说完要喝什么凉茶，娘子都会有点失望。
刚开始镇上的人见娘子靠近我，都吓得不再过来买凉茶。随着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娘子一直好好的，连小感冒都没有，人们便不再害怕我，买凉茶的人也渐渐多了。
爹越来越老，跟我聊天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产婆还是疯子，每次见到我还是喊，“吓哭，吓哭，你是吓哭……”
为了给娘子留下好印象，我不再骂产婆疯婆子，她每次对我喊的时候，我都默不作声。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辰。
其实我每一年生辰都跟平时的日子一样过，没什么特殊。唯一不同，就是陪爹上山给娘烧香。
这一次，爹拜完娘之后，没有任何预兆地倒在了娘的坟墓上。我在娘的旁边给爹挖了墓地，将爹安葬好。
午时，我来到凉茶铺找娘子。
娘子一如既往地问我，“你要喝什么茶啊？”
“我今天不想喝茶，不喝了。”我闷闷不乐，坐在凉茶铺里赖着不走。
“不行，你要喝，快告诉我，你要喝什么？”娘子不依不饶。
“我……”我还未开口，疯产婆便又出现了。
“吓哭，吓哭，你是吓哭……”疯产婆在凉茶铺门口一直叫。
“春生，你来，快点，”娘子拉着我到门口，指着疯产婆，“你喝什么茶？”
“吓哭，吓哭，你是吓哭……”疯产婆笑呵呵地指着我。
我嘴里嘟囔，“吓哭，夏枯！我喝夏枯草！”
一霎那，电闪雷鸣，天旋地转，我晕了过去。
六
原来，我是一颗夏枯草，一颗有灵力的夏枯草。
娘子，是一条小蚯蚓，五百年前触犯了天条，被雷神所伤，逃到我的根下躲避惩处，我用灵力护了她四百年。
后来，小蚯蚓贪玩，跑到地面上，被雷神抓到。
我因为包庇小蚯蚓，罪加一等，记忆被封锁，元神被打散。
天帝并不真的要我形魂俱灭，归于天地。因此，只要我能自觉地说出夏枯草三个字，便能恢复记忆。
小蚯蚓为了我早日回来，忍受了一百年的锥心之痛，强行收集我的元神，后将我的元神打入我娘的肚子里。
我借助我娘的肚子，吸收了我娘的精血，迅速幻化成人形。
小蚯蚓因为灵力耗尽，打回原形，经历了七年才再次化为人。
“小蚯蚓……”我睁开眼睛，娘子正忧心忡忡看着我。
“你醒了，你记得我了，你终于记得我了！”小蚯蚓喜极而泣，紧紧抱着我。
“快松手，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抱别人的？”我把小蚯蚓拉起来，细细端详，还是这么好看，还是这么傻！
“你不会记起以前的，又忘了现在的吧？”小蚯蚓急得眼泪汪汪。
“娘子！”我嘴角带笑。
“哎，”小蚯蚓两眼发光，“我可以抱你了吗？”
我拥着小蚯蚓，耳边响起师父的话，“命中劫数，不由我不由你，皆由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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