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对于如何选择做梦主题的解释是,战士停止他的内心对话,然后刻意地在脑海中维持住一个他想要梦到的形象。换句话说,只要他能够停止心中的自语一会儿,然后维持住他想要梦到的事物形象或思想,只要一会儿,那个他所希望的主题便会出现在做梦中。
——卡洛斯·卡斯塔尼达 《力量的传奇 : 一个现代巫师的故事》
1
“我们是明晰的生物,”他有节奏地点着头说,“对于明晰生物而言,只有个人力量是重要的。但是如果你问我什么是个人力量,我只能说,我的解释将无法说明它。”
唐望注视着西方天际,说还有几个小时才天黑。
“我们还要等很久,”他解释道,“所以,我们可以安静坐着,或者说话。安静对你是不自然的,那么,让我们继续说话。这个地方是个力量之处,必定会在天黑之前对我们发生作用,所以你必须坐在这里,尽可能地保持自然,不要恐惧或烦躁。写笔记似乎是使你放松的最佳方法,那就写吧,写到你心满意足时。现在,你不妨告诉我关于你的做梦。”
他突然改变话题,使我措手不及,他又重复了一次他的话,这我可有得说了。做梦是指培养出一种对梦的奇特控制力,使得梦中的经验与清醒时的经验都具有同样实际的氛围。巫师的主张是,在做梦的冲击下,平常用来分别梦与现实的标准将不再适用。
唐望对于做梦的练习包括了在梦中找到自己的手。换句话说,一个人必须刻意地梦见自己的寻找并找到自己的手,也就是梦见自己把手举到眼前。
历经了数年的失败,我终于完成了这项任务。回想起来,很明显,只有当我对自己的日常生活拥有某种程度的控制之后,做梦才会成功。
2
唐望想要知道细节。我告诉他,要在梦中下令去看自己的手,时常是无法克服地困难。他曾警告过我,在开始阶段,他称之为“创立梦”(setup dreaming)的阶段,个人的心灵会与自己作对,玩起致命的游戏。自我的某部分会极力阻碍这项任务。唐望说,它会使人感到无意义的虚无、优郁,甚至陷人自杀的沮丧中。但是我没有那么极端,我的经验是属于轻松滑稽的一面,不过结果是同样令人沮丧。每当我准备要在梦中注视手时,就会有惊人的事发生,我会飞起来,或者我的梦会变成恶梦,或者只是变成一种非常愉快的兴奋。梦中的一切都会远比“正常”情况生动强烈,因此极引人人胜。我原先要注视手的打算,会在新情况下忘得一干二净。
3
有一天晚上,出乎意外,我在梦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我梦见我在一个自己不知名城市的陌生街道上行走,突然间我举起了手,放在我眼前。仿佛我内心有某种东西放弃了对抗,容许我去看自己的手。
唐望的指示是,一旦我的手的形象开始融解或改变时,我就要转移视线,去注视梦中其他的事物。在这个梦中,我转移视线注视街道里的一栋建筑,当那幢建筑的形象开始模糊时,我便把注意力再转移到梦中其他的事物上。结果出现一幅极清晰的形象集锦,内容是某个陌生城市中的荒芜街景。
唐望要我继续讲述其它做梦的经验,我们谈了许久。
我报告完后,他站起来走到树丛后面。我也站了起来,并且感到紧张。这是个没必要的感觉,因为周围没有任何可预料的恐俱值得担优,唐望很快便回来了,他注意到了我的不安。
4
“放轻松些。”他说,轻轻握住我的手臂。
他拉我坐下,把我的笔记本放在我的大腿上,鼓励我写笔记。他的理由是,我不应该用不必要的恐惧或担忧来打扰这力量之处。
“我为何会如此紧张呢?"我问。
“这很自然,”他说,“在你内心有某种事物被你的做梦所威胁。只要你不去思索你的做梦就没事。但是现在你透露了你的做梦,所以你就要昏倒了。
“每个战士都有他自己的做梦方式,每种方式都不一样。我们唯一相同的地方是,我们都会设法使自己放弃追求做梦。对付这种情况的手段是坚持到底,不理会所有的阻碍及挫折。”
5
接着他问我是否能够选择做梦的主题,我说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巫师对于如何选择做梦主题的解释是,”他说,“战士停止他的内心对话,然后刻意地在脑海中维持住一个他想要梦到的形象。换句话说,只要他能够停止心中的自语一会儿,然后维持住他想要梦到的事物形象或思想,只要一会儿,那个他所希望的主题便会出现在做梦中。我相信你做到过,只是你并未觉察到。”
然后是一段沉默。唐望开始嗅着空气,仿佛在清洁他的鼻孔。他极用力地吸了三四口气,腹部肌肉急促抽动着。
“我们不要再谈做梦了,”他说,“你可能会沉溺在里面。如果一个人要得到成功,这个成功必须要慢慢地实现,其中包含着极大的努力,但没有不必要的压迫与沉溺。”
6
他站起来走到树丛的边缘,弯腰窥视树丛,似乎在观察树丛里的某物,但又不想靠得太近。
“你在做什么?”我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
他转过身,对我露出微笑,扬起眉毛。
“树丛里充满了奇异的事物,”他说完又坐了下来。
他的语调十分轻松平常,但这要比他尖叫一声还令我害怕,我的笔记和铅笔从手中滑落。他笑了起来,摹仿我的样子,说我的夸张反应正是我生命中存在的许多漏洞之一。
我正想说什么,但是他不让我说下去。
“白天只剩下一点点了,”他说,“在黄昏降临之前,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谈谈。”他说从我做梦的成绩看来,我一定也学会了用意志来停顿我的内心对话。我说我的确做到了。
在我们刚开始交往时,唐望描述了一套步骤:视线不聚焦地行走一段很长的距离。他的建议是不直接注视任何事物,而只是轻微地交叉双眼视线,用视觉余光去览视眼中的一切事物。当时我并不了解。他强调说,只要一个人把他不集中焦点的视线维持在地平线上方的一点上,他便可以觉察到在他眼前180度视角内的一切事物。他笃定地说,这项练习是停顿内在对话的唯一方法。他曾经时常要我报告我的进展,但后来他停止了询问。
7
我告诉唐望,我练习这项技巧好几年了,但没有注意到任何改变,反正我也不期望什么改变。直到有一天我很吃惊地发觉,自己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而没有对自己说过一个字。我对唐望说,在当时我也明白了停顿内在对话不仅是减少对自己说话而已,我的整个思维都停止进行了。我觉得自己仿佛飘浮了起来,于是一种恐慌感油然而生,我必须重新开始对话,才能感到安心。
“我告诉过你,就是内在对话困住了我们,”唐望说,“这世界会是如此这般,只是因为我们告诉自己它们是如此这般的。”
唐望解释说,通往巫师世界的门只有在战士学会停顿内在对话之后才会打开。
“改变我们对世界的看法,是巫术的关键,”他说,“而停顿内在对话是唯一能达到这一目标的方法,其余的都是辅助。现在你该知道,除了停顿内在对话之外,你所见过或做过的任何事都无法单独改变你或你对世界的看法。当然,前提是这种改变不能是疯狂错乱。现在你可以明白为什么一个老师会抑制他的学生,因为那样会导致走火人魔。”
他询问我其他停顿内在对话的经验细节,我将我所能记得的全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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