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为何要如此大惊小怪,每当内在对话停顿后,世界便会崩溃,我们自身不可思议的一面便会浮现,仿佛它们一直被我们的对话所严密看守着。你会是你所熟悉的自己,因为你告诉自己你是那个样子。
——卡洛斯·卡斯塔尼达 《力量的传奇 : 一个现代巫师的故事》
1
经过刚开始的烦躁与紧张后,我使自己达到入静。我的思维逐渐减少,最后变成一片完全的空白。沙漠中的各种声音,似乎在我逐渐入静后才都出现。
被唐望说是一只蛾的叫唤声又再度开始。它以一种身体上的感觉,而不是头脑中的思想被我所接收。它不具任何威胁性或恶意,它是甜美而单纯的,像儿童的叫声。它使我回忆起我所认识的一个小男孩,较长的声音使我想起他金黄色头发,较短的断音使我想起他的笑声。我感到一阵极强烈的悲痛,但我没有任何思维,这种悲痛是属于身体上的情绪感觉。我无法继续维持坐姿,我向右滑倒到地上。我的悲哀强烈得使我开始产生思维。我衡量我的痛苦与悲哀,突然发现自己陷人一场关于那小男孩的内心辩论中。那奇怪的声音停止了。
我闭着眼睛,听见唐望站起来,然后我感觉他扶我坐起。我不想开口,他也没有说话。我听见他在我身边走动,我睁开眼睛,他正跪在我面前观察我的脸,手举着油灯。他命我把手放在肚子上面,他站起来走进厨房,带回来一些水,并泼了一些在我脸上,然后让我喝下剩下的水。
他坐在我身边,把我的笔记本递给我。我告诉他,那声音带给我非常痛苦的意念。
“你放纵得一塌糊涂,”他冷冷地说。
他似乎陷人沉思,仿佛在寻找一个适当的建议。
“今晚的题目是看见他人,”他终于说,“首先你必须停顿你的内心对话,然后抓住一个你要看见的人的影像。在入静状态下所维持住的任何意念都是一项命令,因为没有其他意念与它竞争。今晚,树丛中的那只蛾要帮助你,它将要为你唱歌。它的歌声带来金色尘粉,然后你会看见你所选择的人。”
2
我想要再多听一些细节,但是他做了个手势,叫我开始进行。
努力了几分钟后,我完全停顿了内心对话,然后刻意维持住一个朋友的简短意念。我闭上了眼睛,似乎才一下子,就感觉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这个感觉来得很缓慢。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朝左躺在地上,显然我曾陷人沉睡,甚至连滑到地上都不晓得。唐望又扶我坐起,他在笑,摹仿我打鼾的样子。他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不会相信有人能这么快睡着。他说在我身边是一大乐趣,尤其是当我要做某件我的理性并不理解的事时。他把我的笔记本拿开,说我们必须重头再开始。
我照着必要的步骤,那奇怪的排气声又响起了。但这次它并不是发自树丛中,而似乎是发自于我内部,仿佛我的嘴唇及我的手和脚在制造这声音,它很快便吞噬了我。我感觉有柔软的球从我的身体中射出,或被射到我身体上,这是一种很舒服与特别的感觉,像是被大块的棉花团所轰炸。突然间,我听到一扇门被风吹开的声音,于是我再度开始思考,我想恐怕又失去了一次机会。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在我的书房中,书桌上的东西仍然像我离开时摆设的那样。房门开着,门外有一股强风。我忽然想到应该去检查热水器。然后我听见自己装上的那扇滑动不太灵便的窗户发出震动声,非常剧烈,仿佛外面有人想要闯进来。我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感觉有东西在拉我,我放声尖叫。
唐望正在摇晃我的肩膀,我兴奋地报告了我所看见的景象它是如此地逼真,我不禁颤抖起来。我感觉我真的坐在我的书桌前,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那里。
唐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说我实在是个愚弄自己的天才。他似乎对我的经验完全不予重视,直截了当地加以否定,然后叫我再重新开始。
这时我再次听到那神秘的声音,冲着我而来,正如唐望所描述的,像一阵金粉的淋浴。我并没感觉到尘粉,反倒像是球状的泡泡。它们对我飘来,有一个炸了开来,对我显示一个画面。仿佛它停在我眼前,然后打开来,露出一个奇怪的物体,看起来像个蘑菇。我很清楚地注视着它,我所经验的绝不是一场梦。那个蘑菇状的物体停留在我的视线中不变,然后就突然消失了,仿佛灯被关掉了似的。接着是一段很长的黑暗,我感觉到一点儿震动,一种不安的冲击。然后我突然发觉自己正被摇晃着,我的感官立刻醒来。唐望正猛烈摇晃着我,而我正看着他,我一定是才睁开了眼睛。
3
他把水泼在我脸上,水的冰冷十分舒服。然后他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报告了一切细节。
“但是我看见了什么?”我问。
“你的朋友,”他回答。
我笑了起来,耐心解释说我看见了一个蘑菇状的物体。虽然我没有参考标准来判断大小,但我觉得它大约有一英尺长。
唐望强调说,只有感觉才是最重要的。他说我的感觉便是参考标准,用来衡量我所看见的物体的状态。
“从你的描述及你的感觉来看,我必须说你的朋友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我被他的话弄糊涂了。
他说,当巫师从远处看见人类时,人的基本形状像个蘑菇,但是当巫师直接面对看见的人时,人的本质是像蛋状的一团明亮纤维。
“你并没有面对你的朋友,”他说,“因此他看起来像个蘑菇。”
“为什么会这样呢,唐望?”
“没人知道,只有在这种特别的看见下,人类才会是这个样子。”
他又说那蘑菇形状的每一处特征都有特别的意义,但初学者不可能正确地诠释这些意义。
4
这时我产生一个有趣的回忆。几年前,在服用心理转变性植物后所产生的非寻常现实状态中,当我注视着一段溪流时,我曾经验到或知觉到一群泡泡朝我飘浮而来,吞噬了我。我刚才看到的金色泡泡也是同样地飘浮、吞噬了我。事实上,我可以说两种泡泡具有相同的结构与形式(译注:详见《另一种真实》)。
唐望不感兴趣地听我说明。
“不要浪费你的力量在琐事上,”他说,“你正在面对那里的无限。”
他把头一甩,指着灌木丛的方向。
“把那里的惊人事物变成可被理解的,对你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在这里包围住我们的,就是永恒本身。试着把它降低为可供使用的废话,不仅可惜,而且更会招灾引祸。”
5
然后他坚持要我再去试着看见另一个朋友。他说当形象结束后,我应该努力试着自己睁开眼睛,回到对周围事物的觉察上。
我成功地维持住另一个蘑菇形状的形象。第一个蘑菇形状是黄色的,比较小,而这次的则是白色的,比较大,有点儿扭曲。
等我们讨论完我所看见的这两个形状时,我已经忘记了不久以前还使我担心的“灌木丛中的蛾”。我告诉唐望,我很惊异自己能放下如此不可思议的事物,我好像不是我所熟悉的自己了。
“我不懂你为何要如此大惊小怪,”唐望说,“每当内在对话停顿后,世界便会崩溃,我们自身不可思议的一面便会浮现,仿佛它们一直被我们的对话所严密看守着。你会是你所熟悉的自己,因为你告诉自己你是那个样子。”
6
休息片刻后,唐望要我继续去“召唤”朋友,他说在这时候要尽量多看见,好建立一种感觉的依据。
我相继召唤了32个人。每一次之后,他都要求我详细地报告我所知觉的一切。但是当我越来越熟练时,他改变了做法。我能够在数秒钟内便停顿内在对话,能够在事后自己睁开眼,同时能马上恢复日常的活动。我注意到他改变的做法是,在我们谈论蘑菇形状的色彩时,他说我所看见的色彩其实不是颜色,而是强弱不一的光辉。我正准备要描述我所看到的一种黄色光辉时,他打断我的话,正确地更正了我的描述。从那时之后,他讨论我所看见的形象时,不仅像是他了解我的话,更像是他自己也看见了。当我要求他对此加以说明时,他断然地拒绝了。
等到我结束召唤那32个人后,我发现我已看见了好几种的蘑菇形状及不同的光辉,我也对它们产生不同的感觉,从温和的喜悦到完全的厌恶。
唐望解释说,人类充满了各种特征,包括希望、问题、悲哀、担忧等等,他强调只有一个极有力量的巫师才能够解开这些特征的意义,我应该对于能够看到人类大体的形状感到满足。
我非常疲倦,那些形状具有某种使人疲倦的东西。我的感觉是一种恶心感。我不喜欢那些形状,它们使我感觉困顿与绝望。
7
唐望命令我去写笔记,好驱散这种忧郁感。一段很长的沉默之后,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于是他要我去召唤他所选择的一些人。
一系列新的形状开始出现,它们不是蘑菇状,而是像日本清酒的酒杯被倒置的样子。有点儿像头的形状,就像酒杯的底座;有些比较圆。这些形状都很吸引人,也很祥和。我感觉它们有某种内在的快乐。它们跳动着,不像上一批所呈现的那样沉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它们,我的疲劳便能消除。
他所选择的人之中有他的门徒艾力高。当我召唤艾力高的形象时,一股冲击把我震出了我的视觉状态。艾力高的形状长而白,似乎朝我冲来。唐望解释,艾力高是个非常有天分的门徒。无疑地,他注意到有人在看见他。
唐望所选择的另一个人是帕布力图,唐哲那罗的门徒。帕布力图的形象所带来的冲击力甚至比艾力高还强。
8
唐望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些人的形状为何会不同?”我问。
“他们有较多的个人力量,”他回答,“你也许注意到了,他们没有固定在地面上。”
“是什么使他们如此轻巧?他们生来如此吗?”
“我们全都是生来如此轻巧跳跃的,但是我们逐渐变得固定与停滞,我们使自己变得如此。所以也许我们可以说,那些人形状不同是因为他们生活得如同战士。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到达边缘。你已经召唤了47个人,只剩下一个,便可以凑成最初的48个。”
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在谈论玉米占卜巫术时,他会告诉我巫师所使用的玉米粒是48个,他从未解释过原因。
我抓住机会再问他:“为什么要48个?”
“48是我们的数目,”他说,“使我们成为人类。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要浪费你的力量在愚蠢的问题上。”
他站起来伸展他的手脚,叫我也一起做。我注意到东方天际出现一丝日光。我们又坐下来,他倾身附在我耳边。
9
“你将要召唤的最后一个人是哲那罗,货真价实的他,”他低语道。
我生起一股好奇与兴奋,迅速完成了必要的步骤。树丛中的怪声音变得非常鲜活,具有一种新的力量,我原本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那金色的泡泡吞噬了我,然后在其中之一我看见了唐哲那罗本人。他站立在我面前,手捏着他的帽子,微笑着。我连忙睁开眼睛准备告诉唐望,但在我开口之前,我的全身僵硬如木板,头发一根根倒竖起来,有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唐哲那罗就站在我面前,就是他本人!
我转头看唐望,他在微笑,然后他们两人都爆出大笑。我也试着一起笑,但我做不到,我站了起来。
唐望递给我一杯水,我自动喝下去。我以为他要泼水在我脸上,但是他重新斟满我的杯子。
唐哲那罗抓抓头,隐藏起嘴角的笑容。
“你难道不准备和哲那罗打招呼吗?”唐望问。
我花了极大努力,才重整了我的思想与感觉。我终于喃喃吐出一句打招呼的话,唐哲那罗鞠了一个躬。
“你召唤了我,对不对?”他微笑着问道。
我支吾地表示我对看到他在此地的惊讶。
“他是召唤了你,”唐望插嘴道。
“好吧,我来了,”唐哲那罗对我说,“有什么要我为你效劳的吗?”
10
我的思想似乎逐渐清楚,最后我突然有所领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唐哲那罗一定是来拜访唐望,他们听到我车子的声音后,唐哲那罗便躲进树丛里一直到天黑。我相信证据十分确凿,唐望无疑地从头策划了整件事,他不时给我线索,引导了整个发展。在适当的时候,唐哲那罗使我注意到他的在场。当唐望与我走回屋子时,他使用最明显的方式跟踪我们,激发我的恐惧,然后他躲在灌木丛中,等待唐望的信号制造出那奇怪的噪音。要他现身的信号一定是当唐望要我“召唤”唐哲那罗时发出的,我闭上眼睛,然后唐哲那罗一定是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等我睁开眼睛把我吓傮。
在我的逻辑推理中,唯一解释不通的地方是,我真正看见躲在树丛中的人影变成了一只鸟以及我先看见唐哲那罗在一个金色泡泡中是他本人的模样而不是个蘑菇。由于我没有合理的答案解释这些问题,便只好像以前类似的情况,假设在情绪上的压力的影响下我“自以为所看见的”。
我开始为识破了他们荒唐的计策而无法控制地大笑起来。我告诉他们我的推理,他们如雷鸣般地大笑起来。我深深相信他们的大笑便是一种默认。
11
“你躲在灌木丛中,对不对?”我问唐哲那罗。
唐望坐下来用以手抱住头。
“不,我没有躲藏,”唐哲那罗耐心地说,“我人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你的召唤,于是来看你。”
“在什么地方呢,唐哲那罗?”
“很远的地方。”
“多远?”
唐望打断我的问题,对我说,唐哲那罗的现身是对我的尊重,我不该问他在什么地方,因为他什么地方都不在。
唐哲那罗为我解围,说我问他任何问题都没关系。
“如果你没有躲在灌木丛中,那么你在什么地方,唐哲那罗?”我问。
“我在我的屋子里,”他极坦白地说。
“在墨西哥中部吗?”
“是的!我只有那么一栋房子。”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再度爆出大笑。我知道他们在耍我,但我决定不再追问下去。我想他们如此费心设计一定是有理由。我坐了下来。
我觉得我被分成两部分。某部分的我完全不感震惊,能够如实地接受唐望或唐哲那罗的任何行为;但是另一部分的我则完全被搞糊涂了,而这部分非常坚强。我的判断是,我只是在理智上接受唐望对于世界的巫术性描述,而我的身体完全拒绝它,造成了我的矛盾。但是经过这些年来与唐望及唐哲那罗的交往,我经历了极惊人的现象,那些现象都是属于身体上的经验,而不是理智上的。当晚稍早时候我曾表现了“力量的步法”,这对于我的理智而言是件不可思议的成就;而尤有甚者,我能通过其他不是自己意志范围中的方法看见惊人的形象。
12
我向他们如此解释了我的痛苦及复杂矛盾的来由。
“这家伙是个天才,”唐望对唐哲那罗说,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你是个大天才,卡力图(译注:卡洛斯的昵称),”唐哲那罗像在传达一个信息般地说。
他们坐到我的两侧,唐望在我右边,唐哲那罗在左边。唐望观察天空说,很快就是早晨了。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那蛾的叫声。它移动了位置,声音从相反方向传来。我瞪着他们俩,他们也瞪着我。我的逻辑推理开始瓦解,那声音具有一种催眠效果的丰厚和深度。然后我听到含混的脚步声,柔软的脚压碎枝叶的声音。那奇怪的璞味声越来越近,我缩向唐望,他冷冷地命令我去看见它。我费了极大的努力,不是想要取悦他,而更是为了我自己。我曾确信唐哲那罗就是那只蛾,但是唐哲那罗就坐在我身边,那么,是谁在树丛中?一只蛾吗?
那噗哧声在我耳中回响,我无法完全停顿内心对话。我倾听那声音,但是我无法像以前那样用身体感觉它。我听见明显的步伐声,有东西在黑暗中潜近。突然有一声很响的断裂声,像是一根树枝被折成两半,这时一个恐怖的回忆攫住了我。几年前我曾在荒野中度过可怕的一夜,我曾被某种轻而软的东西折磨了整晚,它不时触碰我的后颈部,而我只能蹲在地上不敢动弹。唐望把那次事件解释为与“同盟”的一次遭遇。同盟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能被巫师感知为实体(译注:详见《另一种真实》)。
我倾身对唐望低声诉说我所记得的,唐哲那罗手脚并用,爬到我们旁边。
“他说了什么?”他低声问唐望。
“他说那里有一个同盟,”唐望低声回答。
唐哲那罗爬回去坐下,然后故意对我稍大声地悄悄说:“你是一个天才。”
他们都低声地笑了。唐哲那罗扬起下巴指着树丛的方向。
“去那里抓住它,”他说,“脱掉你的衣服去把那个同盟吓得半死。”
13
他们都笑得东倒西歪。那声音在这时停止了。唐望命令我停止我的思维,睁开眼睛,注意着前方的树丛。他说那只蛾改变了位置是因为唐哲那罗在那里,如果有什么东西要现身,它会选择在正前方。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停止思维后,我又知觉到了那声音,它要比以前更为深厚丰富。我听见那在干枝叶上的含糊的脚步声,然后我的身体也感觉到了。就在这时我看见正前方有一块黑暗的形状,就在灌木丛的边缘。
我感觉自己被摇晃着,我睁开眼睛,唐望和唐哲那罗正站在我面前,而我正跑着,仿佛我在这个姿势下睡着了。唐望给了我一些水,我靠着墙坐下。
一会儿天亮了,灌木丛仿佛醒来了。黎明的寒冷使人十分振奋。
那只蛾不是唐哲那罗,我的理性假设粉碎了。我不想再问更多的问题,但我也不想保持沉默,最后我还是开口了。
“唐哲那罗,如果你在墨西哥中部,那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问。
唐哲那罗用嘴巴做出一些极怪异而滑稽的动作。
“对不起,”他对我说,“我的嘴不想说话。”
然后他转身面对唐望微笑说:“为什么不由你来告诉他?”
唐望有点儿犹疑,然后说,唐哲那罗是个无上的巫术艺术家,能够做出惊人的事情。
唐哲那罗的胸部鼓起,仿佛被唐望的话所膨胀了。他似乎吸了大量的空气,使他的胸膛有平常时的两倍大。他看起来几乎要飘浮起来。他往上跳着,我的感觉是他肺部的空气使他跳跃。他来回踱步着,直到他似乎控制了他的胸部;他用手掌大力拍打他的胸部与腹部肌肉,好像在泄一条车胎的气。最后他终于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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