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有心灵手巧者,姓张名兴,弟兄四人,因其行三,故称张三兴。因患小儿麻痹,右腿残疾,拐,乡人便直呼其名为拐子兴。兴很有自知之明,腿虽残但志坚,生活中一点儿也看不到他悲观厌世之情绪,性格相当活泼开朗,与左邻右舍相处很是融洽,故,他也乐意被人称谓拐子兴。
村夫幼时见其父用人力车拉其外出就医,残腿终未医好,由此也就影响其婚事。兴虽腿残孑然一身,但其它几个弟兄们却娶得美妻生儿育女,人丁兴旺,他也就侄子侄女成群结队不孤单了。
拐子兴善留光头,伶牙俐齿,村人有处事不公者,其直言不讳,语言尖酸刻薄相向,凛然正气,邪者哑然,故,一般村人还有点儿怕他敬他。生产队的保管仓库与他的居室为邻,那是村夫老光棍八爷的一间独房,年迈时为生产队五保户,去逝后充公作为生产队的保管室。保管员居于村部几里许,曾有几次行为不规,拐子兴也就对其直言相向,自此,保管员见了他就远远躲开,惧怕。
在那特述年代里,拐子兴可谓村中正能量者,乃风云人物。其腿虽残但人却勤劳善良,喂养诸多鸡、鸭、鹅、猪、牛、羊,且拥有一部蜜蜂牌缝轫机,闲暇时常为乡邻们缝缝补补,深得乡邻称道。此外他还会织得一手好毛衣,编得一手好苇席,编荆条箩框更不在话下,就连村人盖房起屋房顶上用的席芭排子他也会编,常被人请了去,吃香喝辣的,甚是风光。因为近邻关系,村夫初中时因生活所迫,就跟着拐子学会了编织苇席技术且能编织出花样来,技超拐子,此为后话。
拐子虽然家境贫寒没有进过一天学堂,但脑瓜子相当灵活,也善于与人开玩笑。村支书在村人眼中是乡村最大的官儿,乡人人人敬畏,他却不怕。有时剃头匠正为支书理发,拐子兴随即来了句:“珍哥呀珍哥,别看你恁高贵,你那头也得让剃头匠摸摸!”。弄得大家伙儿哄堂大笑,平日里相当有威严的村支书此时也不仅哑然失笑,拿他没招。
八十年代初,村里为搞副业办了个地毯厂,集中了全村几个生产队所有有头脸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去上班,拐子兴因情况特殊也被请了去。所谓的地毯,就是把龙须草用纺车人力合成草绳,在木框架子上用草绳编织而成,然后卖给镇子里的外贸收购公司,很是费功夫的。
厂里女多一台戏,这下拐子就有艳福了,终日里与她们边干活儿边打情骂俏,很是过了一把嘴瘾。有时露骨的段子常常招惹得未婚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羞红了脸,低头哧哧直笑,她们想听,也爱听,这对于她们来说也算是另外一种婚前婚礼进行曲吧?拐子的魔力相当了得,常常与俏媳妇们结伴到他那土屋内拉着自制的曲胡儿唱唱跳跳,且亲自下厨弄上几道菜,溥酒相向,吃吃喝喝,欢声笑语不断。
那一阵子大家伙儿来上班是没有工钱的,全靠生产队给的工分记工吃饭,到晌回家,饭后上工,比下地劳动干农活轻松多了。初时,拐子兴因家距地毯厂路远且柱拐不便原因,常常迟到,遭到厂长批评。每每此时,拐子兴口才相当了得:“别看我来哩晚,活儿在手中赶!”一句话把大家伙儿逗乐了,厂长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后,地毯厂不知何故解散,分散分心,拐子也就只能在家操作,小富即安,集体快活的日子也随之烟消云散。几个俏娘们儿起初还时常登门叙旧,后来心劲儿越来越小直至无临门者。毕竟农村活儿杂事稠且各有家室,哪有闲功夫穷开心,但还前庄后庄口息相联。
村夫上初中时,少年初长成且长得顺溜,深得拐子欢心,因家寒房紧,很自然就与拐子同室而居。日久,他那点破事儿村夫自然就知道了些,他是自知之明的,与她们始终保持着纯洁的乡村友情。上高中时,学校距家较远,每每周未归来,拐子总要煮些鸡蛋花生之类好吃好喝的土特产招待,且三块五块地资助村夫学费,实指望村夫以后在外混得飞黄腾达,他也好沾光。村夫的表现最终令他失望,至今并无官运财运亨通,只是身怀一技走天涯罢了。
拐子后来承包了村里的果园,在果园边盖间茅房守望,周边植以茅竹为伴。果树年久老化,生病渐枯,拐子也随之毁树返耕,辛劳依然。村夫偶尔回乡看望时,拐子依然煮些鸡蛋之类的土特产热情招待,别时,村夫也只是表示少许的钱物以回馈他当初的资助,每次他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最后一次回乡见面时,拐子已患肝癌,面色腊黄,头戴黑帽,柱拐于地头,但精神头倘可。临别,拐子直呼村夫小名:“中子啊!说不定下次回来我都钻土洞里了,到那时你可得多给我烧几张纸钱啊!”,村夫即与其泪眼相望而别。
不久,拐子真的就入土安然了,乡邻并未告知村夫其噩耗,后得息,村夫只能在郑州街头为其烧堆纸钱以慰疚心。祝愿拐子兴地下有灵,来生肢体健全,地府内能娶上美妻,子女成群,阖家生活幸福美满!快乐安康!谨此,遥祝!
(2015.10.6晨匆于宛西,2018.12.5温旧作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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