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经年_川
暮色渐浓,天际的霞光像鲜血一样流淌着。
我牵着伤痕累累的老马,走入一个村庄。秋天的风划过干枯的枝干,马儿的蹄子踩过赭黄的枯叶,吱呀吱呀。我只是走着。我已奔波了数月,到处都在打仗,我太累了。
可是——静。所过之处,只有死一般的静。
我蓦地望向周围紧闭的大门,有几户已是破落了,腐烂的木屑散了满院。踌躇片刻,我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无人。
我又敲了几遍,无果。换了几家,依旧无人应答。正当我对投宿几近绝望的时候,“吱啦”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破烂的衣衫裹着她消瘦的身躯,布满褶皱的脸上,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望着我。
我向她阐明了来意。她叹了口气,把我领进屋去。老妇人给我舀了一碗清水,然后靠在门边, 打量着我喝完。
“唉,四处都在打仗。”她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望向她浑浊的双眸。“可怜的人啊,你今夜就在此屋留宿吧。记住,夜里勿要出门去!”
我谢了她的好意。 老妇人又沉沉地望了我许久,最后为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菜汤——不过是清水上漂浮着几片菜叶罢了。寡淡至极,却足以充饥。
夜里我是被惊醒的。
“轰隆”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的长夜,老旧的门板“哐当”砸在了地上——肯定是什么人踹开的。七八个嘈杂的脚步,混着两三声粗壮的人语,传入我的耳中。
“人呢?官府差役!”
余光里,有什么人从我眼前溜了过去,我扭头望向高外。沉沉夜色下,佝偻着背的老翁两三蹬腿,翻过了破败的后墙,乌雀惊飞。
“那老头要溜!给我把他拽下来!”几个穿着官衣的小吏急急往后院跑去了。我听出这些人的来意:前线兵源告急,官吏又来抓壮丁了。
前堂叮咚乱响成一片,我透过过门缝,望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正揪着老妇人的领子,怒喝道:
“何人跑了?!你们家男丁呢!”
扑通一声,那官吏将老妇人摔跪在地上。
后院乱作一团,老妇人嘶哑如沙砾的声音在猎猎晚风中响起:“我三个孩子,都上前线了, 没了两啊……里屋只剩下吃奶的娃子和娃儿他娘哩!……大人啊,大人,我们一天天都没得吃、没得穿呐!我们快没法儿过活了啊……”
静默。风声,啜泣,夹杂着婴孩的啼哭,在夜里回荡。
官吏望着她,冷笑一声:“跑的人是你丈夫吧?他上前线,或是你上——你自己选罢!”
“……烧柴做饭,老妪只会这些了……”
那官吏哪里听得她多言,粗暴地拽起妇人,老妇踉跄了几步,消失在夜色深处。
远方,一声一声的踹门声、怒斥声、连片的哭喊声又一次响成一片——而后全部化为先前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年轻的生命已经献祭给战场,而今,年愈半百的妇人也将赶赴战场。不!千千万万条鲜活的性命已葬于刀抢之下, 化作沙场上 一摊污血。安史叛军的铁骑所过之处, 踏碎了无数百姓的尸骨。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老妇人深沉的眸光仿佛又在我眼前闪动,含着泪花,她望着我,她在思念她三个儿子的笑靥。
夜,愈发沉了。
第二日清晨,我又看见了昨夜逃跑的老翁。他耷拉着眼皮,倚在门边。我与他道别。我看见他眼眶中布满了血丝,乌青的眼袋挂在他松驰而苍老的面颊上。他一语不发,干涸的血迹印在他的袖上。
日出了,可无数人倒在了黎明之前。
日出了,可夜为何还是如此黑暗?
后记:本文为扩写杜甫《石壕吏》
《短篇‖山河血》这是我曾经写安史之乱的短篇小说,现在学校又布置了这样的扩写作文,当时那种沉郁的、悲哀的、无奈的、气愤的情感再一次涌上心头。这是对一个王朝的兴亡盛衰的感慨,更是对战争之中无数可怜人民的心痛。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冰冷的,是万骨枯——珍惜不易和平,奋力保卫和平,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与担当。
2022.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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