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春日晴和,地气乍暖,本是一年中难得的好时节,我却被同僚的屡屡刁难,弄得有些说不出的心浮气躁,心知这样勉强做事容易出纰漏,我索性告了假准备去散散心,也想想对策。
告假时刺史看我的眼神十分暧昧:“看来环娘甚得子衡心意呀,啊?哈哈哈……”这老不修,以为我跟他一样沉湎美色吗?我也不反驳,得到准许,早早地出了府衙,没让轿子跟着,只带了张全。今日早饭没心情吃,有点饿了,先去西市找补两口吧。
还没走到市口,便听到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我往常都是早起和散衙路过西市,竟不知道这处街市半晌午还如此兴旺,吆喝声,大笑声,尖叫声,讨饶声……不对,出事了?这里临近府衙,谁敢闹事?
刚进街口,就见街边几个小摊上,摊主和客人们都向同一个方向侧目而视,间或窃窃私语,都顾不上讨价还价了,众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不知究竟在说什么,我便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走去,越往那头走,便听得越清晰,伴着稚嫩的女孩哭声,有个苍老的声音不住哀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我们赔您衣裳,赔您药费,求您了,阿春她……她还是个孩子……”
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道:“呸,老不死的,说得容易,爷爷这衣裳价值千金,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没空跟你废话,老三老七,把那死丫头带走!”几声乱糟糟的应诺,随之便是女孩凄厉的尖叫:“我不去!爷爷救我!爷爷!”男人痛呼声,巴掌声,女孩的哭声响成一片。
我紧走两步到了近前,正看见几个凶眉立目的汉子站在当街,其中一人抱着流血的手掌呼痛,另一人衣着华丽些,与卖烧饼的刘老汉纠缠不清,还有一人揪住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高高扬起右手,向她脸上挥去。
小姑娘满是泪痕的脸上已经有一个鲜红的掌印,眼看又要被打,我背后钻出一道身影,冲进场中,抓住打人者手臂向外一拉,那人没防备,被拉了个趔趄,手也松了,回头对来者怒目而视:“是谁拦你家爷爷?”待看清来人模样,嗤笑道:“哪来的臭小子找死?爷爷一拳便砸扁了你!”
却是张全,他才十五六岁,生得瘦小,平时也不见如何胆大,此刻却不知怎地,竟敢挺身而出,挡在小姑娘身前,迎着那凶恶汉子的拳头丝毫不退,反唇相讥:“是你家爷爷教训你!东边不远就是府衙,敢在这儿行凶,不怕游缴抓了你抽鞭子?”
衣着华丽的那人注意到张全,眼睛一立,便要过来动手,终于松开刘老汉,将他一推,老头儿摔倒在地,引动旧伤,却不顾撕心裂肺的咳嗽,挣扎着爬向小姑娘:“阿春!阿春快来!”小姑娘原是躲在张全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听到爷爷呼唤,飞跑过去搀扶,却一时搀不起来,只得跪坐在地替他拍背,祖孙二人抖成一团。
张全见那人走近,忽地换了副神气,又谄媚又恭敬:“啊呦,丁大爷,原来是您老人家,这是怎么话说的,刚才小的眼瞎,没看见您,您老人家一向可好呀?”
原来那人就是丁赖子,我仔细打量他两眼,衣着华丽,布料颜色却杂乱,双眼微凸,留了部大胡子,一脸的凶横之相,这时却被张全突变的态度弄得有些疑惑,斜眼看他:“你是哪个,敢坏我的事?”
张全谄笑道:“丁大爷您贵人多忘事,前日您去官舍给李别驾送换季的衣物,小的给您行过礼呢。”我听得暗笑:冲着李别驾巴结丁赖子的人不少,张全这是吃准了他记不得许多,诈他呢。平日只知道这小子喜欢打听消息,没想到他还挺机灵。
他是想保这祖孙二人,可丁赖子这种人会被他三两句好话搪塞过去吗?别把事情闹大了,再将我牵扯进去,这些日子我本已处境艰难,实在不想多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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