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号列车疾驰而过,窗外是沿途的村庄和绿油油的水田和草地,时而穿过的隧道像是时空机器,带我去到另一个地方。那是个叫做远方的地方,一个叫安心的地方,它叫做家。
远处有连绵起伏的山,视线终于不再是被城市的高楼大厦挡住,也不用再顾及太多所谓的人情和世故,终于可以卸下武装,卸下面具,回归到自然,回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算来,这一年里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五天。长时间的在外漂泊,快要让我忘了其实我也是会想家的人。习惯了在外闯荡的生活,那些紧张的弦好像一下子被要回家的这个消息放松下来。所有受过的委屈和艰难在要回家的这个过程里统统被治愈,最后只剩下简单朴实的一句:我回来了。
早十点的高铁,还不到九点,就已经接到了来自爸妈姐姐的三个电话,问我回来吃饭吗,想要吃什么,要不要去接我。他们不厌其烦、不辞辛苦的准备着一切。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
临近回家的日子,母亲总要反复的在日历上、微信里确认我回家的时候。“哎,你是阴历初一回来,也就是周四那天,是14号!是吧!”
从我定下票的那天起,他们好像终于又有了个盼头,在日历上看着今天农历多少,阴历多少,又是星期几。
清明节的时候,母亲自己做了艾叶粑,在微信里晒照,炫耀般告诉我:“今年这个粑子做的特别的好吃,小孩子他们可喜欢吃了,能吃好多个嘞!你清明不是有假期吗?回不回来吃的呀?”
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的打探着我的时间,害怕满心的期望被人看穿然后变成了暗自失望。
我告诉他们:“妈妈,你放冰箱冷冻起来,我回去就可以吃啦!”
后来,直到艾叶粑坏掉我还是没能回去,以至于后来遇上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母亲总会像小孩一样的抱怨说:“我才不信你嘞,你说要回来吃都没回来!”
四月份,母亲生日的时候,我告诉他们:“妈,周六我回来给您过生日啊!”
母亲听了满心欢喜:“侯!侯!侯!你回来就是好的!我让你爸给你做鱼吃,回来再炖个鸡汤!”
后来,因为繁事缠身,我跟他们抱怨:“妈,最近好累啊!好想有个假期躺着玛嘎都不想。”
母亲听了:“你就是回来假期太短了,匆匆忙忙的,浪费钱的,要不,你就等到端午回来就好嘞!我看那样子还好些。”
“可是我想回去给你过生日啊!”
“嘿!傻孩子,要你这么累,赶上赶下地做玛嘎,端午回来就是了,假期还长些,回来一次,多呆几个日子,我又不是正式的生日,没么子关系地!”
我看着母亲,由兴奋、期望到掩饰自己的失望,到最后还要来为我的懒惰找理由,来宽慰我内疚的心。
“只要一屋人团圆,开心,你过的好就好,有么子关系嘞!”
长大以后,越来越习惯在路上的生活,越来越习惯所有的聚散与离别,也越来越学会看淡很多事情,不再在要离别的时候心情沮丧,不愿接受分别的事实。但他们好像始终没有学会,永远固执地在那里等着我,永远用期待的心情等待着一个越来越少回家的人。
每次回家,爸妈好像要卯足劲做足一切准备,然后只为等待我的一个电话:“爸,我到站了!”
记得念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的车都是凌晨五点就到了,临近年关,天气潮湿又阴冷,天黑蒙蒙。不忍心太早打扰到他们。我一再嘱咐:“爸,我没这么快,你们先睡,太冷了,千万别这么早起来。”
可是他们永远都是在车还未到站的的时候就开始给我打电话,询问我到哪里了,冷不冷,想吃什么。再三的嘱咐我他在哪个位置等着我。
“侯!我就在你下车的这个地方等你,你到了就看到我嘞!”
这辈子再也忘不了,蒙蒙亮的阴湿天气里,父亲站在马路边搓着手,呼着热气,佝偻着背盯着一趟又一趟过去的班车,直到看到我,等我叫他一声“爸爸”,没有太多言语,他自然地接过行李,带我回家。
回到家,总不忘心疼又责怪爸爸起得太早,这时候妈妈笑着对我说:“你爸啊,想着自己的闺女要回来啊,一宿睡不着。”
这个时候爸爸一定会“反击”回来:“你还不是一样,一直催我催我!”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有时候想想,我何德何能,这辈子有两个如此对我的人,不问回报,只求你满足幸福。大概所谓父母,就是这辈子心甘又情愿为了儿女。
回家一次,就会想到一次:爸妈怎么好像又变老了,皱纹越来越多了,身子好像总直立不起来了,似乎变矮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可他们总是若无其事地微笑着,笑着看自己变老,笑着看我长大,看我离他们越来越远,接受我已经长大,他们已经变老这个事实。
当然,他们也会偷偷的将白发减掉,或者去把头发染黑,可是终究还是挡不住,岁月无情。
“你看你怎么这么快,就长成这么大了!你小时候还总是跟在我后面,我一做事,你就跟着我。”
我从来不怕自己最后成为一个碌碌无为,平庸的大多数,也不畏惧来自这残酷世界的刀枪与剑影,我不会害怕在这个世界里厮杀会受伤,我也不会退缩,我可以是那个固执有着坚硬内核的人,我可以做一个带上铠甲从此不再软弱的人。可是因为知道有他们,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们还是会接受我原本的样子,我不愿看到失望和担忧的神情,不想他们老了还是要为我悬着一颗心,不想失去我原本可以在他们那里可以软弱的样子,哪怕是一个没有伞的孩子,一个显得有些笨拙和憨实的孩子,我也要学会与世界相处,学会如何快速奔跑,学会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宁静。
我知道,就算哪天累了,倦了,我只要花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去做一个天真无邪,需要宠溺的小孩。
龙应台曾对自己的儿子安德烈说过:父母与孩子,终其一生,无非是一场又一场的目送。
我一直在远走,他们从来都在目送。
看着全家人如此期盼我回家的模样,朋友对我说:“你看你多幸福啊!”
不,我感到我很愧疚。
是我把他们的思念牵扯太长,是我让他们念儿不得,是我让他们惦念太久,两个人冷清的过年、过节、过生日。我错过太多,失去太多。在这场目送里,我心生愧疚。
母亲说:“去年嘞,你一个人在国外,也没能在家过个年团圆,这么多年了,也没在家过过个节,你该回来了!”
为人儿女,再如何坚硬,如何忙碌,忘不了的是父母拍照发过来的:“我今天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嘞,可惜你不在,没吃到。你下次回来再给你做呀!” 后的那一声叹息。
端午节,我选择回家,回头去看看他们,走的再快,也至少让父母知道你走到了哪里,让他们知道,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为人子女,记得常回家看看,别让他们等你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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