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校的老师在朋友圈留言:“丁老师,把你这些弟子的文章下载了,准备作为我作文教学的范文,怎不见你爱徒倪隽的文章?”我印象中,我从未说过哪个孩子是我的爱徒,这位朋友为何会认为倪隽是我的爱徒呢?思来想去,想必我经常发布倪隽的优秀作文吧,抑或是我和倪隽发表的同题作文《倪隽哭了》。想起这篇作文,我还是很后悔,觉得当时对倪隽要求太严格了,似乎那次之后,倪隽和我之间没那么亲近了。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选择不让倪隽哭。
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布倪隽的文章,一是想让推送这组文章的过程有点波澜起伏,二是她说让我先不要发,她对第一稿不满意,她还要修改。终于等来了她的修改稿,看来对我的语文课用情最深的果然是她,那些关于课文的记忆,那些语文的细节,在她简约又不失典雅的语言中予以重现。
其实她的初稿也写得很好,很想一并推送,但基于对她的尊重,最终还是只推送她自己的定稿。
我为自己拥有倪隽这样的学生而骄傲!这是我一直想对她说的话。
丁老师的语文课
倪隽
想到数学课会想到满黑板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变化多端的几何图形,想到政治课会想到毫无感情起伏的读书声和关系错综复杂的知识点,但想到语文课,回忆起的东西似乎要丰富得多。
我会想起从文字中浮现出来的景观,想起广袤的印度大陆上天真的瞻波伽树开出的满树的金色繁花,想起从绝境流淌到重生的紫藤萝瀑布,想起鲁镇夜里沿河绵延的山水,想起济南冬天水墨画一般的温和明朗。丁老师在把景致从文章里带到我们眼前的同时,也在语文课上手把手地教我们去探寻一成不变的生活中蕴藏的美丽:一朵挂在枝头的木棉、校门口两株开花的树、教室前的一捧冷水花,这种种我们从未注意到的好景,都透过丁老师的文字、丁老师的镜头呈现出来。
我会想起或深沉或轻柔的情感,想起战争年代南斯拉夫母亲的烛光、韩麦尔先生的最后一课里洋溢出慷慨激昂的情怀,想起普希金脍炙人口的短诗里融入的欢快昂然。我会想起丁老师的朗读,想起在课堂上回荡的男中音和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情感,想起满堂情不自禁的掌声。再也没有哪种课程会比丁老师的语文课更贴近心灵,更能让我们触摸到人情这个复杂的命题。
我会想起中国古老的文学艺术,想起关雎蒹葭里缠绵悠远的朦胧爱情,想起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想起泰山脚下千百里绵延的绿野、乡下渡口悠闲飘荡着的小船、独自眺望的女子含情脉脉的眼波、共剪西窗烛的情意绵绵。丁老师在谈起古文的时候总是滔滔不绝,在读到老舍先生能背诵红楼梦、钱穆先生能背诵三国演义一类的轶事时,总会暗地里怀疑一下丁老师是否也身怀绝技,能够背诵长篇的古诗文。
我会想起深刻的议论,想起丁老师站在讲台中间对看似庸常的作文题进行深入的挖掘,想起丁老师发表关于韩愈的《马说》与怀才不遇的长篇大论。我想起当成功学的论调还在校园四处纷纷扬扬的时候,丁老师愿意拿出对待朋友一般的真诚,跟我们探讨人生的路不只一条的命题;我想起丁老师组织的妙趣横生的辩论赛,想起老师和同学的雄辩。
偶尔翻杂志看到这样一个词“自由而无用的灵魂”,觉得用来形容丁老师的文人风骨恰到好处:一个不愿意受到考试的束缚、宁愿教我们看得更远的灵魂,一个不仅教我们语文、更教我们生活的老师。
丁老师的语文课,在平平淡淡之中带给我们的除了课内的知识,还有澎湃汹涌的风雨、春暖花开的浪漫、智者的思维、文人的灵魂,一直延展成为一个只为我们而创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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